王春貴夫妻等人已經救回來,許多事情還需要問他們。王姝給了他們幾日修整的時間,今兒下山自然是安排人手去京城。且不管王春貴夫妻所說的話是否是一麵之詞,這個陳良生是務必要查的。事關王程錦,王姝絕對不會讓害了她爹的人逍遙法外。
再來,江南州的情況明顯有異,自然不能等閒視之。也必須派人去支援賬房先生才是。這個時代可不是法製健全的後世,若是有人狗急跳牆,怕是會出人命的。
王姝心裡沉甸甸的,帶著喜鵲從後門溜下山。照例先去了王家帶上王玄之。
王玄之昨日也在場的,王春貴夫妻倆所說的話他聽的一字不漏。
他如今年紀尚小,性情還有些衝動。父親的死愣是梗的他一宿沒睡,抱著枕頭哭了半夜,揚言將來他一定要親自殺了這個陳良生。
王姝去找他時,這小子還殺氣騰騰的。
王姝摸了摸他腦袋,安撫道:“打打殺殺不是解決問題的最佳辦法,具體是什麼情況還沒查清楚。等查清楚,自然要跟姓陳的算總賬。”
王玄之如今讀了些書了,兼之嚴先生喜歡將一些大才之士的人生際遇當做故事說與他聽。說得多了,王玄之便也聽得懂,自然知曉有的是法子殺人不見血。
“我省的,姐姐,”王玄之拿袖子一擦眼睛,“痛擊敵人弱點才一針見血,我都懂的。”
王姝歎了口氣,吩咐馬車走得快些。
這馬車還是芍藥租來的,租來的馬車用著就是不方便。有些話不好說。王姝琢磨著實在不行,今兒就置辦兩輛馬車帶回去。
正好烏竺瑪和托合提也會騎馬,學會駕駛馬車應該也不難。
馬車到了鏢局,還沒進去,就聽見裡裡頭吵鬨。
王姝與王玄之對視一眼,王玄之腳程快,快速跳下馬車走了進去。
兩人委實沒想到毛氏竟然如此大膽,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她竟然還敢上鏢局來鬨。此時她身上再無往日在王家作威作福的驕矜,沒有名貴藥材吊著她氣色極差。身上穿著洗的發白的衣裳,雙手抓著鏢局小夥子的衣領,身體軟癱的往地下坐。整個人瘦的都脫了相。
看著一個多月沒見,模樣憔悴得像換了個人的毛氏,王玄之當即就暴怒出聲:“你還敢來鬨!”
他連母親都不願意叫,就你啊你的怒斥。
毛氏今兒來鏢局的目的很直接,就是來要銀子的。她自從被張耀民帶走,就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
張耀民此人,本就不是多麼忠正義氣之輩。
能做得出為了安逸生活委身討好女子的事兒,他能有多少廉恥之心?當初看在銀兩和毛氏能給他幫助的份上,願意哄著人。如今毛氏一無所有,他才懶得多看她一眼。
本就厭惡毛氏人老珠黃,前些時候又因為被毛氏攀扯,抖露了他不少不堪之事。叫他在讀書人中損失了清譽。不止是厭惡,更深深恨起了毛氏。若非毛氏手裡有太多他的把柄,張耀民又不敢殺人,當初就不可能去清河鎮救她。如今兩人地位對調,張耀民更不可能對毛氏好了。
彆說衣裳、首飾,他連一頓飽飯都不願給。不僅不給,還時常打罵,讓毛氏乾活。
毛氏哪裡過過這等食不果腹又挨打挨罵的日子?
便是以往王程錦還在,她在王家獨守空閨,過的也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後來王程錦去世,她更是獨霸了整個王家。極品的血燕她都是賞給狗吃,瞧她如今,過的是什麼鬼日子!
可毛氏回不去王家。一她高齡生產敗壞了身子,走不動道兒。二她身無分文,根本沒錢雇人打回王家。
更可怕的是,便是有錢雇人,她也打不回王家。
她的名聲早在浸豬籠這事兒後就已經臭不可聞了。彆說王家不可能開門讓她進去,清河鎮怕那些人也不會任由她進鎮子。張耀民她弄不過他,錢也拿不回來。毛氏走投無路就又想起了王玄之,她兒子是王家的繼承人。今日來鏢局的目的就一個,要錢。
“玄之,玄之你救救你娘!姓張的要弄死我……”
毛氏往日沒覺得自己這個兒子有多好,如今看到他跟看到救星似的。她今兒上午就過來了,在這鬨了快一個時辰。這些鏢隊的人不敢碰她,卻也不讓她進去:“娘已經兩日沒吃過一頓飽飯了,你心疼心疼你娘,叫他們那些銀子給娘啊……”
王玄之沒想到自己一出聲,反倒被毛氏給按住了。他一條胳膊被毛氏死死抱住,甩都甩不開。
“你放開!放開!”雖然叫不出娘,但王玄之也罵不出口。他用力地掙紮,可是已經走投無路的毛氏力氣大得驚人,跟長在他身上似的,“叫你放開!”
“玄之啊,娘錯了,娘真的知道錯了!”
問毛氏後不後悔接濟張耀民,後不後悔為張耀民砸了那麼多錢財,就得了這麼個結果。自然是後悔的。悔得腸子都青了。可是能怎麼辦?她錢已經砸進去了,孩子也被掐死了,她能怎麼辦!
“王家那麼多錢,你有那麼多的家業,那麼多銀子,你拿出一點來養著你娘怎麼了?!”
毛氏哭了,嚎啕大哭,“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含辛茹苦養大的人!你天生就是欠著我的!你欠我的!”
王玄之哪裡見過這等陣仗,急得臉都漲紅了。
他心裡好難過啊,為何,為何他的母親是這樣的人。若是他跟姐姐一樣,都是前頭的太太生下來的孩子就好了。
王姝眼疾手快地上前抓住毛氏的一根食指,狠狠地往手掌的反方向一扳。
果不然,毛氏一聲慘叫,立馬就鬆了手。
王姝將王玄之往身後一拉,大聲喝道:“林二,將大門關上。”
門外不知何時聚集了不少人,正在伸頭生惱地看熱鬨。王姝自是明白這王玄之的感受,今兒不管其他。毛氏的所作所為越丟臉,對王玄之也越是一次傷害。這小子本就是個感知敏感的性子,王姝可不想在他心智還未成熟的時候讓這些事兒摧毀了他的自尊心。
“汪老,把人帶上,去後院說。”王姝安撫地拍拍王玄之,目光銳利地射向地上的毛氏。
“正好,上回叫你逃了,這回咱們好好算一算總賬。”
毛氏哭聲戛然而止,臉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