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第六十七章 對不住,我都知道呢……(1 / 2)

會客廳裡鴉雀無聲。

方才還氣勢十足的幾個鏢局主事人, 此時都神情十分難看。尤其是站在為首的呂承誌。

他站著,王姝坐著,一站一坐, 尊卑一目了然。

他口中毛兒還沒長齊的小兒,不僅有膽子這個時候來江南,還悄無聲息地進了鏢局。此時看到他這個江南鏢局的總鏢頭, 也沒有預料的慌張和生澀。反而一雙眼睛幽沉沉地盯著人看, 仿佛能看穿人心, 將他心中的小九九儘收眼底。

這個認知讓呂承誌一瞬間就感覺到不妙。

呂承誌的身後,高個兒的二當家尤山此時的心情也是一樣的。呂承誌惱火主家斷貨源和資金, 他又何嘗不是?畢竟這些不僅關係到呂承誌的利益,也關乎他的。他雖不像呂承誌一樣要養家糊口, 但也喜歡去賭.場裡摸兩把。日常花銷自然就比較大。

這一合計,兩人的利益一致便一拍即合, 鏢局罷工是兩人商議的結果。

“一般來說, 王家對給王家做事的人都十分優待。”會客廳靜悄悄的,隻有王姝說話的聲音,“鏢局的修建也根據規矩來。江南的這個分局擴建成如今這個規模,經過主家的允許了麼?”

輕飄飄的一句話, 在場分鏢局的人麵上瞬間又白了一寸。

此時抓著呂承誌袖子的朱氏已經沒有了底氣。惶惶不安地看著自己夫君, 見呂承誌不安撫她, 又扭頭去看脾氣最硬的尤山。這兩個平日裡在鏢局最有權威的人都閉上了嘴, 會客廳裡沒有人敢開口。

安靜的氛圍讓人感覺到窒息, 尤其是王姝的身後站著六個殺神似的護衛。

“夫人頭上戴的, 似乎是西域紅玉髓。脖子上戴著的,若我沒有看錯,應該是龍晶石串?”王姝手指搭在桌子上, 輕輕的敲擊著。

她歪了歪腦袋,正欲仔細看看其他,那朱氏嚇得趕緊抱緊了自己的腦袋。

然而腦袋上戴的首飾太多,她的一隻手根本就遮不住。抬起手,袖子就滑下去,又露出了手腕上的鐲子。手腕子上叮叮當當的,嚇得她又連忙去扯袖子。結果擋了這裡就漏了那裡,擋了那裡又漏了這,怎麼都擋不全乎。乾脆躲到了呂承誌的身後去。

王姝卻沒有放過她,笑著繼續道:“這些西域名貴寶石價值千金,夫人戴著可還習慣?”

呂承誌的臉已經不止是蒼白,憋得漸漸泛了紫色。

他的旁邊尤山低垂著腦袋,那心中底氣仿佛紮破了洞的牛皮囊,漸漸泄得什麼都不剩。趁著王姝在一句兩句點呂承誌,他慢慢退到後頭去。慢他們幾步過來晚些的管事們聽得也心驚肉跳,完全沒想到,隔了千裡之遠。這小丫頭將他們底細摸得透透的。

那倚老賣老的心思不敢想,生怕當眾點了他們,一個個都滿頭大汗的。

“呂鏢頭,我爹是個和善人,也最是體恤下屬,確實是下了個規定。”

“……為了叫鏢局裡出生入死的兄弟們安心,允許鏢師們將自己的家眷安置在鏢局後院。但是呂鏢頭,所謂的安置,隻是允許你一家子借住。並不是說,這鏢局的屋舍就給你們了。也不意味著,允許你們在鏢局裡呼奴喚婢,將宅邸據為己有。你懂不?”

王姝用最輕柔的語氣笑著說出最打臉的話,“弟子規想必你是學過的吧?有句話叫什麼來著,哦,不問自取視為偷。”

呂承誌的臉已然漲成豬肝色,站在原地都有些站不穩了。

王姝卻好似沒看見,依舊好聲好氣地說著話:“林二,你對大慶律法熟。你說說看。夫人這一腦袋的頂級寶石,要蹲幾年牢?可要斬首?”

“回主子的話,”林二是真的機靈鬼,笑眯眯地彎腰湊到王姝耳邊,“大慶律法有令:盜竊者,有髪為城旦、鬼薪白粲、司寇和罰作。盜竊錢財多者,處有具五刑(先黥、劓、剛、笞殺,再梟首示眾)、族誅、定殺(投水淹死)、坑殺(活埋)及破壞屍體的磔、轘、腰斬等多種。夫人頭上一顆紅玉髓,便足以處五刑。”

他雖是湊到王姝耳邊,嗓音卻叫全會客廳的人聽得清清楚楚。

林二還繼續道:“今年王家給江南捐了那麼多米糧,幫助州牧大人渡過難關。主子若是要追究,請官府幫一把,想必州牧大人一定樂意開方便之門。”

有那膽子小的,聽到這話就已經腿軟地身形打晃了。

王姝沒說話,隻是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些人。

呂承誌背後都濕了一層,抬眸盯著王姝的眼神也鄭重銳利了起來。顯然這一個照麵,已經足夠讓他了解到,新上任的小主子不是他以為的軟柿子。

“不知主子……”開口第一句,已經沒有了囂張的氣焰,“此時來鏢局,所為何事?”

王姝眼中閃過一絲幽光,神情還是淡淡的:“自然是聽說江南鏢局無力運營,周轉不開。親自來瞧瞧,你們的日子過的有多艱難……”

呂承誌剛想借著這個話頭好好辯解一番,王姝就又搶話道:“如今我算是知曉了。”

他噎住了,噎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

“林二,去瞧瞧,老三搜的怎麼樣了。”王姝卻理都不理,目光很快移開不看他,落到他身後耷拉著腦袋的一群人頭上。這群人方才收到信兒趕過來,一進來就被王姝一句‘鏢局是我家的’給鎮得不輕。在座不少人並非是自由身,有半數以上是簽了死契的。

換句話說,王姝手上捏著他們的命脈。他們到底是哪兒來的膽子跟主家叫囂?當真撂了挑子跟著鏢頭鬨事,什麼天高皇帝遠,將在外軍令有所受有所不受。他們莫不是被鏢頭幾句話給忽悠瘸了?!

不管是不是忽悠瘸了。今兒的一盆冷水,算是將部分腦袋發熱的人給潑清醒了不少。

王姝的目光在一群人中流連,一群烏黑的腦袋瓜,唯一一個抬著眼簾與她對視的人便格外的顯眼。隻見這人生得一張雌雄莫辨的臉,青衣烏發,身姿修長,唇紅齒白,鶴立雞群。

這人見王姝看向他,還十分鎮定地朝王姝勾了勾嘴角。

王姝麵無表情地收回了視線,心裡快速地回憶起鏢局的主事人名單。探子事先探過,也清晰地記錄了鏢局主事人的麵相特征。那些人裡頭好似沒有這樣一個人物。這人是哪裡來的?

心裡盤算著意外冒出來的人,不經意地瞥見了不知何時站到了她身後,一聲不吭在瞧熱鬨的老頭兒。

這老頭兒實在是不識趣,旁人料理內部事宜,他竟也不知避嫌。

老頭兒也注意到王姝嫌棄的眼神,略有些尷尬地摸了摸胡子。他方才沒注意就跟進來了,半途出去又不大對勁。這一看就是要起衝突的場合,若是離了這些武藝高強的護衛,指不定他一出去被就人誤傷了性命。他這條命能丟,但不能這個時候稀裡糊塗的丟了。

所以此時哪怕王姝眼裡的嫌棄已凝成實質,老頭兒也硬著頭皮轉過了臉不看王姝,就拿厚臉皮扛著。

王姝:“……”若非氣勢不能泄,她真想一腳將這老頭兒踹出去。

汪老三很快帶著一些人匆匆趕過來。

除了這些人,還有他們手中抱著的一堆賬簿。擅闖他人的書房確實是不合規矩,但這王家鏢局每一磚每一瓦都是王家的。王姝想去哪裡就能去哪裡,想看鏢局曆年的賬本就可以不經呂承誌的允許拿到。王家鏢局江南分局沒有獨立於主家、不受管製的資格。

與此同時,這批人的身後還跟著一群喊打喊殺的女眷和奴婢們。一個個拿槍拿棍的在後頭追著攆,顯然還沒有收到前院的消息,正嚷嚷著要報官呢。

一大疊的賬簿放到桌上,王姝隨手拿起了一本,翻了翻。

她的眼速很快,是後世多年查看實驗資料提取有效信息鍛煉出來的,非常人能及。快速地翻看了一遍賬簿,就能很快地抓住重點。譬如賬簿上對於曆往貨源的記錄多少,她能一眼看出來。

啪嗒一聲放下賬簿,王姝的笑容讓人心驚膽戰。

“呂鏢頭,我王家對你不薄吧?”王姝又敲了敲桌子。

她敲這兩下,仿佛重雷敲在了人心上,“你在江南的日子過的確實是不錯。不僅娶妻生子,還置辦了四房妾室。怪不得這院子擴到這麼大,沒有足夠多的院子,還不夠你養小妾的……”

隻聽撲通一聲悶響,呂承誌跪在了地上。

他此時已經沒有了跟王姝耗到底要銀子的心思。再沒了妄想繼續從主家占便宜的,他如今隻想今兒個就把這事兒給好好的圓過去。王姝這小丫頭片子跟她老子不是一個性子。王程錦的客氣委婉,憐惜人才,這死丫頭是半點沒有的。

瞧她這囂張的做派,怕是被她就到了把柄,她是真會把人送去腰斬的。

“主子,這些……都是有原因的,你且容我解釋解釋。”呂承誌一邊慌張一邊又心裡恨得咬牙。為何王姝南下這事兒,沒有一個人提前告知他。這麼多年,他給那些人送的銀子都是白送的麼!

“不必了,我不想聽。”

王姝直接掐斷了他的話,看向他身後已經仿佛水裡撈出來的人似的尤山。

“尤二當家的是吧?”

王姝當真是極擅長陰陽怪氣:“瞧你們這身份自稱,大當家的、二當家的。知道的是你們在給我鏢局做事,不知道的聽了這稱呼,怕是以為你們是占山為王的土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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