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衍行這一走, 之後就沒有再回來。
王姝倒也沒有放心上,這人私下裡的事情非常多。能趕過來歇息一晚已經是極為難得了。再說,王家也有諸多事情需要王姝去管, 她也分不出心思去琢磨蕭衍行是不是生了氣。
泡種結束後,蘇州城北郊的農田已經育好了秧。
估摸著南方水田的土壤條件比涼州的水田的要好上不上。同樣的種子,在南方水田裡育秧的漲勢比去歲還要好。一般來說, 育秧對育秧田是有要求的。培肥秧田前要施重肥與調酸。但是現在的條件沒有辦法要求太多,何況北郊已經按照傳統的方法培育了秧苗。
王姝先前太忙,沒有過問育秧和選種之事。如今親自過去檢查過秧苗的根係。
俗話說, 秧好一半稻。水稻壯秧是水稻高產的基礎。壯秧的標準或許根據品種或地域的要求不一樣, 但最基本條件是一致的。即要求秧苗移栽後發根快且多, 抗逆性強, 回青快,這樣綜合起來才會生產力高。這些解釋太寬泛,細致到肉眼可觀察的特征, 便是五個標準。
根旺而白,扁浦粗壯, 苗挺葉綠,秧齡適中, 均勻整齊。
一般來說, 水稻在移栽的過程中, 需要注意的點也比較多。秧苗紮根在土裡,根係伸展,深入土壤。扯出來的老根移栽到大田後基本上都會慢慢死亡。隻有那些新發的白色短根, 被移栽到大田之中才繼續伸長。所以白根有多少是秧苗回青的基礎。
而取蒲粗壯的秧苗,又是一處關鍵。
腋芽發育粗壯是有利於早分蘖的。扁蒲秧體內貯藏的養分較多,移栽後這部分養分可以轉移到根部, 使秧苗移栽後發根快,分蘖早、長得快又強壯。
保持葉綠苗挺就不必說,葉越綠越容易堆積有機物,更有利於植株促進早發。
這些是育秧的基礎,也是挑選秧苗栽種最根本的地方。這裡頭彎彎道道很多,十分細節。不僅僅苗本身,育秧時長其實也有講究,千萬不能操之過急。
正常來說,秧苗發育成熟是需要一個月以上時間。不同的育秧方法會對育秧時長有不同要求。旱發的秧苗是四十到五十天,水田育秧的則大概是三十五日。少於這時長,移栽的過程中會影響秧苗整體質量。還是那句話,秧好一半稻。
秧苗整齊就更好理解了。肉眼可見,觀察秧苗植株。漲勢整齊的才會少腳秧和病秧。
這是一種後世多次試驗後,總結出來的科學篩查方法。可以很大幾率地降低收成不好的概率。用一種較為精準的起點,直接定性了後期高產的結果。
當然育秧要注意的點,王姝沒有辦法跟這些佃戶一一解釋,隻能親自檢查秧苗的狀況。
不過佃戶們不愧是常年種植水稻,即便不懂農學上的標準,也知道什麼樣的秧苗會長得好。北郊這邊整體的育秧秧苗結果還算不錯。基本上存在的病弱秧苗,全被挑出去了。
“主子,這些秧苗沒問題吧?”王輝見王姝蹲在一堆秧苗中看了半天,有些摸不準她在看什麼。
王姝拍拍衣服站起來,還算是滿意:“沒問題。”
得了她一句準話,王輝心裡也是歡喜的。
王家的小主子年歲不大,接觸短短不到一個月,也還是叫下麵人也看到了不少王姝身上的品行和性情。他們的新主子看著臉嫩,卻是個極有主意的人。性情也沉穩且有成算,對地裡的活計也頗懂。完全不輸她的父親。王家有這樣一個新主子在,倒不了。
王姝不知他心中欣慰,隻是囑咐王輝,至少要等秧苗長一個月再拔出來用。
“老奴省的。”王輝點點頭,引著王姝將幾個育秧田轉了一圈。
轉悠了一圈兒,轉眼就一上午過去了。
再召集莊頭和幾個主要佃戶重點商議了施肥的事項。王姝既然已經插手,必然要將一套科學的方法切實地落到實地。她手把手地跟佃戶們確定施肥的時間節點和施肥的劑量。不厭其煩地闡明施肥的重要性和劑量的注意要點。勢必要做到通俗易懂,讓佃戶們了解其中緣由。
雖然嚴苛地規定了劑量,但王姝並沒有要求分毫不差:“……雖要求施肥,還是得根據實際情況來。根據植株的具體性狀,做出合理的應對。不能一味地加大施肥劑量。有時候劑量過大,也可能會出現植株過肥爛根的情況。”
王姝以園藝作比,種過地的自然也能理解。
“老奴省的,主子放心。”
王輝盯了這個莊子十來年,一些事情自然也清楚。
這一商議便是一下午。因為王姝講的很細,基本將幾十年實驗過程中遇到的可能狀況都予以說明,並將應對方法也給予告知。等她這一通講解完,外頭又是日落西山。
夜裡自然不可能留在莊子上,王姝收拾收拾,乘車趕回城內。
地方大,交通又不便。古時候就是這點不大好,出門一趟沒辦多少事,一耗就是一整天。來不及再去東郊視察完曬田的狀況,她回城內去的時候天兒就已經全黑。
她坐在車上時,腦海中還在快速地盤算著如何在現有的環境下,將產量提高到最大。種植水稻,除了最基本的種植條件要創造好,少不了施肥。而肥料也不僅僅是氮肥這一種,還有好幾種有機肥輔助。王姝倒是知曉好幾種有機肥的生產流程以及製作方法。可是沒有相匹配的技術也生產不出來。
思來想去,她吐出一口氣,慢慢來。
事情多時便會如此,忙得腳不沾地。她原以為很快能料理清楚,結果光是農田裡的活計就耗費了她一個多月。等王姝料理完地裡的活計,分鏢局這邊魏三烏瑪他們也終於查出結果了。
呂承誌做的這些事早已是板上釘釘,無從辯解的。
尤山在王姝發難的當天便搜出了證據,已經被烏瑪控製在地窖中。偷盜主家財產數目如此巨大,若是送官,足夠斷他一個腰斬之刑。
但王姝不能讓他這麼輕鬆就死了。人死了,這筆債就討不回來了。
賭徒的手裡頭基本沒有餘錢的。林二帶人搜刮了他名下所有居所,值錢的全被尤山拿去賭了。如今便是敲碎了他的骨頭,那些賭桌上輸出去的東西也沒辦法要回來。
尤山唯一留下的稍微值點錢的,就是一妻三女。可王姝也做不出將他妻女賣了抵債的事兒。
“他的三個女兒長得還算不錯。一個十三,一個十一,還有個小點兒,也有七歲了。”林二盤點了尤家所有的資產,能典當的都已經典當了,但還是填不上漏洞。給王姝彙報的時候,他眉頭皺得打結,“若是調.教得當,三五年就能接客。興許還能值點銀子。”
王家名下是沒有青樓妓館的,但呂承誌的名下有兩家。王家以主家的名義將呂承誌名下的財產收回,青樓妓館自然也就成了王家名下的。這些蛀蟲還不起債,打死了又是一條命。要讓他們把吞進去的財產吐出來,來錢最快的自然就是妻女去做皮肉生意。
但這個提議一說出口,王姝便本能的拒絕了:“不必,我王家不做這種喪天良的事。”
錢可以用很多法子要回,但這種方式的父債女償是王姝不能接受的。
林二也猜到了主子不會應允,否則他早就自主處理了這批人。
但若不叫尤山的妻女賣身抵債,光從尤山自身討,這將近六萬兩的損失是基本不可能追回來的。尤山這些年早已被吃喝.嫖.賭養廢了,能力還有多少,林二表示懷疑。且這尤山賭性難收,這回若是不叫他斷胳膊斷腿,留下往後還有可能惹下大麻煩。
“那尤山就不是個顧家的人,家中也沒有兒子,對三個女兒根本沒有半分慈父之心。”林二不是沒嘗試過拿妻女威脅尤山,但這老混球恨不得罪責都叫四個女人替他擔了,自己好逃過一劫。
林二也查了尤山的家人,本就是孤兒混混出身,自小便沒有親眷或父母。早年是街頭吃百家飯長大的,後來跟著一個武師傅練武,混了一身能打的本事。他這前半生就光棍一條,養成了隻顧自己不顧彆人死活的性子。如今本性難移,根本不會受誰的威脅。
事情有些難辦,這沒有能威脅他的人和事,這尤山就是滾刀肉一條。
王姝一點不意外,賭徒能有幾分真心?
“既然他在乎自己的小命,那就拿他自己的命去換。”王姝冷笑,潑皮無賴到她頭上來?當真以為她心軟,沒人能治他,“把人交給魏青吧。”
隻顧自己也不礙事,那就讓他拿自己小命抗。
魏青是韓家軍裡刑訊出來的一批人,軍營裡對付戰俘的法子有的是。敵國間諜的骨頭都能打折,何況尤山這一個賭徒?沒點熬鷹的本事,蕭衍行不會把人派給她用。
“他的妻女送去涼州,給吳媽媽調.教。”雖然不送青樓妓館,但放任自由也不可能,“這筆債既然是尤山輸的,那就讓他用所有能還的本事把這筆賬還上!”
林二點點頭,又說起了呂承誌:“名下能查到的資產已經全部充公。”
“呂承誌還不算糊塗,知曉利害關係。他除了跟商鋪那邊的陳家兄弟聯係過密,倒是沒跟京城陳良生有過接觸。江南織造局倒賣皇家絲織品的事兒也隻是知曉,並沒有摻和。這人很惜命,妻子兒女一家子在這,還知曉摻和這些事一旦被發現要命的,這方麵謹慎。”
“很好。”分鏢局沒跟江南織造局扯上太深的關係,叫王姝心裡狠狠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