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蕭衍行臉埋在她脖頸裡,嗓音嗡嗡的,“天兒太熱了,煩心事多,吃不下。”
一邊說著,一邊將手搭在了王姝的小腹上。
懷龍鳳胎時,兩人聚少離多,蕭衍行一直很遺憾沒有全程陪著王姝的孕期。此時小心翼翼地抱著她,心裡仿佛有了一個可以安定的地方。仿佛隻要靠著她,就會覺得十分安心。
王姝被他蹭的癢癢的。有一種蕭衍行在跟她撒嬌的感覺。
不知出於什麼心理,抱著他輕拍了拍。
懷裡的人身體驟然一僵,須臾,又緩緩鬆弛下來。他靜靜地貼著王姝,清淺的呼吸噴在她的身上,心裡有說不出的感激。沒人能領會他心中的滋味兒,一種親密無間的溫暖。蕭衍行也不擅長說那等動聽的話語來哄人。但王姝似乎也不需要他說,好似能讀懂他的心。
王姝不知他心中柔腸百轉,慢慢地拍著他的後背,一下一下的。
蕭衍行瘦了好多,一日比一日瘦。王姝都懷疑他再這麼熬下去,會不會短壽。
蕭衍行不知她心中所想,纖長的眼睫在她的脖頸側麵輕輕地眨動,瘙得她有些癢癢。王姝歪了歪脖子,剛想說好樣,卻聽到他的呼吸聲漸漸的平穩了下來。她眨了眨眼睛,試探地挪了挪脖子,結果發現蕭衍行竟然睡著了。就這麼窩在她身上,睡得很沉。
王姝有點懵,也有一點點心疼。蕭衍行活得比任何人都累,好似從未好好為自己活過。
“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回涼州……”
王姝小聲地嘀咕,她有點擔心自己的試驗田。
原本以為進京隻是走一個過場便會回涼州。或者料理完這些個爛攤子,他們就能回涼州。結果沒想到老皇帝撂挑子,將朝政大事全部甩給蕭衍行。蕭衍行不接的話,又沒有人來接手。隻能被迫接手。他愣是耗費了整整半年才終於結束了亂象,將局勢穩定了下來。
等他料理完這些,已經又是一年年關。
兩個孩子終於是放回來了。老皇帝不知是故意的還是有意的,好似就是為了讓蕭衍行替他收拾完爛攤子才放人。兩個孩子在他身邊愣是待了大半年,從說話還有些磕巴的小團子,變成了能言善道能跑能跳脾氣還很大的小崽子。呦呦本就是個霸道性子,被老皇帝縱得無法無天。跟個小魔王似的,沒人敢惹她。小君珩倒是性子沒怎麼變,還是那麼蔫兒壞,可總覺得身上氣度變得更像皇家子嗣了。
好在兩個小家夥雖然脾氣被養大了不少,但好在還認得爹娘。看到王姝,再大的脾氣也都沒了。許久沒看到親娘,小家夥跑過來就開始哭。
王姝的肚子快七個月,已經很大了。龍鳳胎哭歸哭,卻沒有冒失地撞王姝。
挺著小肚子衝到王姝跟前,一步遠的地方站定了。兩個小家夥眨巴著大眼睛看著王姝,見王姝朝他們伸出手,兩人才靠到王姝的臂彎裡。
“娘親~”呦呦對旁人脾氣大,對王姝一向是愛撒嬌,“你怎麼不來看我們?”
小君珩也靠著王姝,委屈巴巴的問王姝。
王姝還沒說話,他倆的爹先開了口:“彆靠著娘,過來爹這裡。”
兩小孩兒抱緊了王姝,根本不願離開。他們雖然見王姝的機會不多,卻時常能看到親爹。蕭衍行在紫宸殿處理朝政,每日夜裡都會抽出空兒去大明宮偏殿看孩子。
一開始皇帝沒發現,但日子長了,自然是知曉的。不過皇帝對蕭衍行肆意進出大明宮沒有表明態度,仿佛睜隻眼閉隻眼。宮人們見他這般便立即猜到了皇帝是縱容的意思。其實宮人們如今也弄不準皇帝對皇長子的態度,說待見吧,至今不願意見他。說不待見吧,卻允許他隨意進出大明宮。
蕭衍行卻不管皇帝是什麼意思,他從不期盼皇帝有朝一日會回心轉意,重新當個好父親。
親爹經常見,也就不稀罕了。親娘大半年沒見,自然稀罕得不得了。
事實上,王姝這段時日除了養胎,其實也沒閒著。她如今暫時回不了涼州,卻沒有放鬆對試驗田的關注。這是事關十二代良種的重要實驗,王姝自然十分上心。她不能親自去試驗田盯著,便按照老規矩,讓鈴蘭替她盯著。每隔一段時日便會有涼州試驗田的書信往來。
鈴蘭盯得十分仔細,她跟芍藥也算跟了幾年的實驗。從一開始的門外漢到如今已經能看出一點東西,成長飛快。鈴蘭比芍藥刻苦,如今畫圖和記錄實驗數據的本事突飛猛進。
鈴蘭將畫的圖寄到京城來,讓王姝能清晰地觀察到實驗數據一路成長的變化。且農科屬那邊也時刻不停,推廣良種種植是不能有一絲一毫懈怠的。今年的種植區域比去歲擴大的三倍不止,已經從涼州臨安縣附近的六個縣城,擴大到整個州府乃至西北邊境。
邊境也是有農田的,種植條件雖然不如中原地區,但光照很足。
王姝一直記得後世的邊疆地區,有種植區域的。
如今的邊疆雖以養羊養馬的畜牧業為主,但種植糧食永遠不會沒有。水稻的種植麵積可能不大,王姝預備當其他地區穩定下來,便會將小麥種也納入推廣之中。她花了大心血雜交改良的小麥,產量對於現在的百姓來說,已經算得上驚喜。
遠程關注實驗和推廣,王姝還得正是地進入京城的王家商鋪。
來到京城王姝才發現京城有個非常大的市場。或者不應該說是發現,而是京城作為大慶的政治經濟中心,商業就是比偏遠小地方發達。這裡的達官貴人如過江之鯽,買得起才能賣得出。王家商鋪運送來的奇珍異寶才有了更大的消費市場。
王姝在看完商鋪的賬本後不由感慨,怪不得當初陳俊生昧著良心要把京城獨立出去,吞了。實在是有錢有勢的人太多,斂財方便!
柳賬房重新整頓了王家商鋪,斬斷了不少供奉。生意正常了。兼之王家鏢局京城分鏢局如今被林鑫師傅管著,順勢打通了北望蒙古的一條商路。生意就做的更大。
王姝的商業嗅覺不靈敏,但數據分析能力足夠彌補。靠著分析數據,她規避了許多風險。並查了這段時日王家商鋪在京城的經營情況。這般自然就注意到了兩個人。一個是持續不斷往王家伸手要供奉的王如意,她在宮裡打點需要錢財。另一個是不斷惹麻煩的呂黎。
基於先前的教訓,王姝已經命人斷了這兩人的供奉。奈何現實中普通商賈壓不住宮裡人的強勢。王家商鋪的掌櫃沒本事拒絕掉這兩人的伸手,時不時還得花錢消災。
呂黎那邊好對付,她如今已是強弩之末,根本橫不起來。王家如果真斷了供奉,她除了發怒放狠話,其實根本威脅不了什麼。王如意這邊有幾分人情在,做的就不能太難看。撕破了臉,總歸是兩人都有損失。王家不能一次性斷掉所有的供奉,但王姝在數額上做出了減少。
王如意那邊發現供奉變少了,也沒敢找王姝要說法。她心裡其實也明白,即便她如今貴為昭妃,其實所擁有的一切都是空中樓閣。經不住蕭衍行一次摧殘。
她其實不敢招惹王姝,王家真不給她錢,她也是沒有理由鬨的。
不過也因為這件事,兩人如今的關係是放到台麵上的微妙。王如意忌憚蕭衍行,不敢對王姝的決定有任何不滿。但過慣了奢侈的日子,再回頭緊巴巴就有些難。但一想到若得罪了王姝,連這點供奉也沒有了,她對王姝的態度就變得十分的謙卑。
王姝倒也沒有故意在這些事情上拿捏她,隻是單純的覺得王如意伸手要的太多了。她可以給她資助,但不是拿家業給她建金屋。王如意不值得這麼大的價錢。
除此之外,王姝還得關注她那個沒學幾天就被她丟在試驗田的學生。
說起來,這也是王姝的疏忽。她手頭的事情太多,以至於忘了宴安這個學生。若非這學生將書吃了幾遍,還是有些問題不懂。專門寫了信來問,王姝都忘了他的存在。
為了讓這個學生學習得更深刻些,王姝還得從他的問題,給他補充知識。
這麼多事情雜在一起,王姝還真是忙到了年關,一刻沒休息過。有時候王姝看著同樣忙得跟狗似的蕭衍行,覺得她倆真是世界上最苦逼的人了。時常是書房的燈亮到半夜,他跟王姝一人一個書桌,相伴到淩晨。最終得相互催著去休息,才一起相擁而眠。
此時抱著兩個小娃娃,王姝心中難得愧疚。他倆工作狂的孩子,確實太苦了。
王姝抱了許久,兩個孩子才不情不願地離開了王姝的臂彎。
蕭衍行過來一手拎住一個小胖墩。兩個小娃娃大半年長高了不少,模樣也越發的可愛。被親爹提溜起來也不難受,嘻嘻哈哈地要繞著親爹的手臂蕩秋千。
王姝肚子大,怕小孩子玩鬨起來沒輕沒重踢到她,蕭衍行將人提溜到旁側。
“過兩日,姝兒跟我搬去彆莊吧。”王姝入京一事是瞞著外麵的。旁人隻知皇子妃隋暖枝,不知王側妃。原本兩人錯開進京是怕有萬一,被人注意到王姝。此時她這麼單獨在外頭住著,旁人見他時常出入王姝的住處,倒是顯得她跟個外室似的。
王姝抬起眼簾:“我在這裡住著挺好,作甚要搬去那兒?”
蕭衍行被她噎了一下,“總不能過年還在外麵吧?”
王姝拒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她就是這麼想的。過年,她打算在自己的地盤上過。正好王玄之那小子年關前會來京城,今年跟去年一樣。
“咱們什麼時候能回涼州?”王姝又想起來。
“估摸是過完年之後。”
王姝點點頭,事情料理的差不多。老皇帝也該放人了。
這麼一想,蕭衍行真可憐。跟個專門給人擦屁股的工具人似的。進京一趟,勞改大半年。
不過計劃趕不上變化。原定在年關之後,正月初十動身回涼州。結果皇帝這一個年剛過,正月初三,忽然間吐了一口鮮血,人又倒了下去。
皇帝一倒,朝政又亂了。蕭衍行想走走不了,被幾位老臣堵在了大門口。
老臣們跪在霜華彆莊的大門前,哭著求蕭衍行以天下百姓為重。國不可一日無君,懇求蕭衍行繼續監理朝堂。蕭衍行不答應,他們就不走。大雪天,跪得跟幾頭倔驢似的拉不動。不過不等蕭衍行做出決定,後宮就爆出了一個驚天的秘密。
皇帝之所以正月初三吐血不醒,乃是在長樂宮中了毒。
盛寵一時的呂貴妃穢.亂後宮。藏匿男人在寢殿不說,還私自給皇帝用帶有毒性的香料。陛下的身體之所以潰敗的如此嚴重,就是長期遭受有毒香料的侵染,身體臟器受到嚴重損傷。此次呂貴妃害怕被聖上糾察出淫.穢後宮之事,故技重施,以至於陛下中毒已深。
這件事一曝露,全京城嘩然,一片惶恐。
這幾年是多事之秋,根本就沒有個消停的時候。長樂宮此時已經被禁衛軍給團團包圍了。長樂宮中的呂貴妃早已瘋癲,人不人鬼不鬼的。不僅當眾承認了自己給皇帝使用有毒香料,還在暗中與自己的兄長有染。聲稱自己這輩子心中隻有兄長一人。
皇帝昏迷多日,其他人不敢擅自處置呂貴妃。後宮亂成一鍋粥。
與此同時,有一道消息仿佛不知何時起的風傳遍了京城。此消息聲稱,呂貴妃乃是皇長子送入宮中之人,呂貴妃所作所為乃皇長子暗中授意。
換言之,皇長子心有不軌,意圖謀朝篡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