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止是隋家大嫂,隋暖枝和隋家主母也好奇。但隋暖枝吃了太多次虧,已經不敢再隨意試探。王姝有膽子讓人進出她的院子,且殿下也沒有追問或者為此惱火,這就是有殿下的恩準。
那王側妃這幾日見的人是誰?找他們又所為何事?隋暖枝也很想知道。
“大嫂,宮裡不像外頭,不能亂說話。”
隋暖枝心裡好奇,麵上也不會有任何表示:“側妃興許是有什麼正事。”
被隋暖枝不輕不重地教訓,隋家大嫂頓時就不開口了。她不說話,其他幾個嫂子就更安分。陪著說了幾句話,隋家主母隨便找了個理由將幾個媳婦支出去,轉頭跟女兒關起門來說私房話。
能說的私房話,不外乎與蕭衍行的關係,還有何時能有子嗣。
隋暖枝有苦說不出。她哪裡敢說自己嫁進門這幾年,蕭衍行連她的屋子都沒踏進來過,就更彆提孩子。隻能含含糊糊地將話應付過去。
這態度引得隋家主母生氣,伸手狠狠拍了她一巴掌:“你這丫頭就是個悶葫蘆,不推不走。這事兒能含糊麼?人側妃孩子都生了三個。你再這麼溫吞下去,往後這東宮哪還有你立足之地!哪還有隋家的好處拿?你祖父你父親,對你寄予了厚望,你是要他們對你失望嗎?”
隋暖枝臉色不好看,卻也沒有辯駁。她這個樣子下去確實沒可能坐上後位。即便坐上了,也坐不穩。
“找人私下裡查一查。”隋家主母強勢道,“查清楚才好下手,不能什麼都不做。”
隋暖枝沒說話,她如今是學乖了,不會再貿然出手。
不過她不想去查,隋家主母卻不會什麼都不做。當日從東宮離開,就私下裡查起了王姝的事。旁人她不好查,但華勝英老頭兒卻好查。他曾是朝廷的三朝元老,前大司農。京中不少人都認得他。
且不說她查到華勝英後大吃一驚,驚疑不定王姝到底在做什麼,就說王姝最終還是選擇了赴約。
雖然覺得這信不大可能是薛霽月的意思。但她當真很想知道,背後之人想做什麼。
約定的是六月中旬,京郊的白馬寺。
王姝一大早便帶上護衛出門了。蕭衍行自然也知曉她這些事兒,每日都會有人告知他。他雖說沒有阻攔王姝處理私人恩怨,卻還是派人暗中保護。
白馬寺就在京郊百裡外,馬車走過去要一個多時辰。
王姝到白馬寺時,赴約之人早已到了。她跟著小沙彌往後山走,走了一刻鐘,最終在一片竹林看到了約她之人。來人正是鎮國公府一房太太和薛家的一少奶奶。薛長風次子薛鳴翼的妻室。兩人一看到王姝的隊伍遠遠地從回廊走過來,趕緊走下涼亭來迎接。
“你們是……?”王姝的眉頭皺起來,完全不記得這兩人是誰。
薛家一房太太有些尷尬,張口介紹了自己和身側少婦的身份。說起來,此次約見王姝的主意並非是她倆的,而是鎮國公的意思。按理說應該是鎮國公夫人趙氏來赴約。但基於王姝可能與趙氏有私怨,見了麵怕是會更不好解決,就隻能讓一房媳婦帶著次子媳婦來。
至於為何不是薛霽月的媳婦,實則薛霽月早年婚事因公務耽擱了。後來斷了雙腿,好人家都不願意將女兒嫁給殘廢的薛霽月。次一點的人家,薛長風又不願意委屈兒子。薛霽月無妻妾。
兩人多少聽說了王姝的情況,此時看到王姝這一張臉。薛鳴翼的妻子沒什麼反應,薛一太太臉刷的就白了。
沒見麵時不敢相信有多像。見了麵,她立即就肯定了這定然是劉氏的女兒。當下還有什麼可談的呢?早年劉氏受了多少委屈,還有誰能比薛一太太這個妯娌更清楚?說句心裡話,她要是劉氏,非得讓女兒將趙氏那賤人廢了不可,王側妃這般隻是毀了薛浩陽的仕途,已經是很寬宏大量了。
但心裡讚同歸讚同,鎮國公親自委派的任務,她們不能不做。
有些話,就是硬著頭皮也得說。
王姝聽完兩人的介紹,點點頭:“見我所為何事?”
兩人噎了一瞬,她們還能為何事。自然是為修複鎮國公府在王姝這裡的印象:“我等受托前來,就是未來與側妃娘娘化解矛盾的。鎮國公府若是多有得罪,還請側妃娘娘原諒則個。”
說著,薛一太太將薛長風早早準備好的禮遞上來。
厚重的一個木箱子。婢女小心翼翼地打開來,裡頭一箱子龍眼大小的東珠。
王姝瞥著東西忽地嗤笑了一聲,拿東西來砸她?這是忘了她是什麼出身。王家的奇珍異寶要多少有多少,光私庫她都有好幾個。東西擺在石桌上熠熠生輝。王姝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忽然開了口問:“薛一太太難道不會不甘心麼?”
薛一太太笑臉一僵,抬眸看向王姝。
“本妃可是聽說,一房的長公子資質頗為出眾。薛家除了已經廢掉的薛霽月,就屬你的長子最有才能。”王姝緩緩地坐直了身體,笑著問她,“這好的東西為何不能有能者居之,偏偏就得給彆人讓路?你這一房又不是他姓,一筆寫不出兩個薛字不是麼?”
一針見血的話一瞬間戳到了薛一太太的心坎上。可不是嗎!她的曜哥兒才能絕佳,就因為是一房的,隻能給薛浩陽那個腦袋空空的莽夫當陪襯。都是薛家人,憑什麼好東西都是大房的!
“側妃娘娘說笑了……”心裡這麼想,薛一太太卻不敢說出口。
畢竟如今薛家還指著薛長風,靠著他的戰功撐住如今的輝煌。她一房即便再不服氣,也不得不承認,除非她家曜哥兒過繼到長房去,不然薛長風打拚出來的東西不可能落到一房頭上。自古人都是這樣,沒道理自己的東西不給自己兒子給彆人的兒子。
薛鳴翼的妻室蔡氏臉色尤其難看。王姝當著她的麵,鼓動一房搶東西。可她的夫婿練武不成,是個文人。即便東西不給老三,也落不到她夫婿的頭上。
不過人都是有親疏遠近的。老三再怎麼說都是她的親小叔子,血脈相連。
“側妃娘娘說笑了,自古以來,都是祖輩蔭蔽後背。父輩打拚出來的東西,自然是要留給自己的子孫。”蔡氏立馬插話進來,笑著道,“有能者居之,也得到手的東西是靠自己的雙手一點一點打出來的才是。眼饞彆人的,就有些不太地道。”
蔡氏這話本來是在諷刺王姝,但王姝沒什麼反應,反倒是薛家一房太太聽著不高興了。
什麼叫眼饞彆人的東西?大哥的爵位難道不是祖父給的?大哥能一入官場就立大功,難道不是靠著薛家祖輩打得基業?都是靠祖輩給的好處走,憑什麼如今他們就不能分一點羹?指不定當初這條路子,祖父給他們一房鋪,他們也能闖出一片天。
“瞧侄媳婦這話說的,大家族的子弟哪有分你的我的。”薛一太太以帕掩麵,不冷不熱的道。
蔡氏聽著不對勁,臉色也不好看。
本來兩人是來打探王姝口風的,結果被王姝一句話給挑撥了,也是沒想到。王姝不鹹不淡地飲了幾口茶水,又補了幾句:“大慶的武舉有恩襲世職的規矩,每個勳貴家族都有一個名額。既然有人因私德不修被剔出來,下一位也該補上來才是。隻要品德才能能過審,不都是薛家子弟麼……”
這一句話又說的兩個人神色微變。薛一太太是心思活了,旁邊蔡氏的臉色是藏不住的難堪起來。
原本這兩人是來和解的,結果事情沒扯到正題上,兩人離了心。後麵的事情自然就不理想,王姝借口身體乏了要早歸,先走一步。薛家一房太太和蔡氏莫名回城的路上互相刺了起來。兩人都是口舌淩厲之輩,互相試探著,馬車到了家門口,彼此都憋了一肚子氣。
都沒去薛長風跟前交代,薛家一房太太就轉頭去了自家兒子的書房。
不知說了多久話,當日晚上,薛一太太就親自端了湯水點心去薛霽月的院子看望。嬸侄一人也不怎麼親密,薛一太太來說了幾句寬溫的話便走了。倒是自此以後,薛家一房的長子跟薛霽月親密了起來。
王姝不著痕跡地推了一把,薛家後宅爭鬥了起來。
她則悶在書房嘔心瀝血了小半個月,終於將海上貿易對國之經濟的重要意義的論文給寫出來。她不擅長文言,做不來文言文章,寫的都是白話。不過讀起來也能感受到深度。王姝在其中摻雜了許多後世經濟學的理論,為了讓材料更通俗易懂,她舉了很多例子。
拉拉雜雜地寫了小半個月,寫了將近一萬字。她努力做到精簡,但已經沒辦法濃縮。
東西送給蕭衍行當日,他正在紫宸殿與重臣商議農科屬推廣良種一事。要想良種推廣更普遍,需要各地官僚的配合和政策的輔助。這是個龐大的係統性工作,少一步都是不行的。
王姝的東西送過來時,蕭衍行還愣了下:“……誰寫的?”
“側妃娘娘。”莫遂壓低了聲音,但在座的人還是聽見了,“側妃娘娘說希望殿下慎重考慮。”
蕭衍行接過來,一看密密麻麻的字,頓時臉色微變。
下麵一眾大臣看似眼觀鼻鼻觀心,但早已豎起了耳朵聽。他們早知曉側妃受寵,寵愛到書房可以隨便進。沒想到側妃寫的東西能送到紫宸殿來。一時間心裡翻起驚濤駭浪,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