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在六樓, 老居民樓都是沒有電梯的。走上去已經耗費王姝所有力氣了。
她撐著雙腿喘了會兒氣。
旁邊蕭衍行跟沒事人一樣平靜地看著，眼睛彎成了兩彎新月。王姝被他笑得有點尷尬，天天不運動, 身體就是有點廢。
蕭衍行手剛要去敲門, 被王姝一把拉住：“等下, 等下！”
“？”
“等我換個表情。”
王姝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頭發，換了一個表情。
然後鑰匙一擰門一推，眼神瞬間變得麻木不仁, 聲音也變得疲憊不堪：“爸, 媽, 我回來了。”
蕭衍行：“……”合著半天你弄這個妝，就是為了回家裝苦的？
門一推開, 裡麵彌漫著剛做好的飯香味。
一個五十多歲依舊美麗的女士正翹著二郎腿在客廳看電視，廚房裡出來一個戴著圍裙手拿鍋鏟的男人。他看到王姝的瞬間, 揚起了笑臉：“姝兒啊, 你回來了……”
“嗯……”王姝此時整個人苦得像三胎媽媽, 哄完孩子睡覺又被老公打了, 還要在數九寒冬的天氣裡坐在小板凳上在涼水裡洗衣服，“做什麼呢這麼香？是排骨嗎？還是紅燒排骨？真好啊，不像我，沒有生活費, 每天都隻能在食堂吃開水泡飯。”
王爸：“……”
蕭衍行：“……”
“什麼沒有生活費？”劉女士人沒出來, 耳朵先出來了，“上個月不是給你轉了兩千三嗎？”
“哦, 是嗎？”王姝麻木不仁地看向自己老爹，“不是隻有三百嗎？”
王爸瞬間心虛，連王姝身後多出一個人都來不及問。看似沉穩, 實則慌亂地嘀咕了一句‘我鍋裡還做著菜，彆燒糊了’，轉身落荒而逃。
“哎哎，爸你去哪兒？”王姝攆在他屁股後麵繼續發力，跟背後靈似的絮絮叨叨。手抓起桌上一顆蘋果，幽幽地哀歎：“爸爸，我親愛的爸爸啊，這是香蕉嗎？哦，不是，這是蘋果啊，我竟然已經不認得了。嗐，可能太久沒吃了吧，一時間都有些認不出來。家裡居然有蘋果嗐……”
王爸：“……”
劉女士終於被王姝陰陽怪氣給氣出來，剛扭過頭就看到王姝身後站著的蕭衍行。
一瞬間，眼睛都瞪直了。
乖乖，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年輕人啊，這人是真人啊？
她眼疾手快地一把抓過跟在王爸屁股後麵背後靈的王姝，扯到跟前來：“這誰？不介紹一下？”
王姝突然被打斷了施法，有點懵：“啊？”
“這誰？”劉女士上上下下的打量蕭衍行，越看越驚豔，越看越滿意。長這麼大年紀，第一次看到這麼出眾的年輕人。眼前這小夥長身玉立，氣質絕佳。不知情的人看到了還以為是畫裡走出來的人。瞧這站姿這身板這氣質，一看就是個家境不錯還能力出眾的，“男朋友？”
王姝：“……啊？啊！”
她光急著討債，忘了這大帥比。
回頭看了眼站著就是一道風景的蕭衍行，王姝趕緊解釋：“哎，不是，媽，這是我導師的……”
“伯母您好，”蕭衍行清越的嗓音讓整個屋子都亮堂了起來，“我姓蕭，叫我衍行就好。”
王姝：“？？？”
王姝：“！！！”
“哎，不是，那什麼，”王姝服了，這大帥哥是不是有點不通人情啊。不知情就彆打岔啊！瞧他這一個茬打的，以她媽天馬行空的腦回路，下個月他們就得結婚啊！
“你彆搞錯了，這不是我男朋友，是我學長！”
“阿行啊。”劉女士管他什麼學長不學長的！這可是自家女兒第一次帶回家的異性，還是個年紀相仿的高質量異性。一把推開往身邊湊女兒，她臉上笑容那叫一個迅速，堪稱翻臉如翻書。
劉女士小碎步上前，繞著蕭衍行就轉起了圈，“小夥子多大啊？”
蕭衍行眼裡浮現出細碎的笑意，端著謙和的姿態，特彆乖巧地回答：“今年二十九了。”
“二十九啊？二十九好！”劉女士那叫一個滿意，嘴巴都咧到了耳朵根，笑眯眯地拍拍蕭衍行，“大四歲，挺好挺好。男人大幾歲會疼人。哪裡人啊？家裡幾口人啊？有沒有兄弟姐妹啊？本人是做什麼的啊？哪個學校畢業的？”
“媽，媽不是。”王姝臉都紅了，急得，“這不是我男朋友，我導師的世侄。他今天有事沒辦法接待，讓我給接待下。我不是沒錢招待嘛，把人領家裡吃頓飯！！真的，不騙你！真不是我男朋友！”
見自己媽油鹽不進，一副看女婿的姿態看著人家，還越看越滿意。王姝真的臉都丟儘了，著急地抓住蕭衍行的胳膊晃了晃。也沒管自己這舉動有沒有出格，急急讓他解釋一下：“哎學長，你給我媽解釋一下。對不住，我媽就是有點著急！她擔心我社恐嫁不出去，對不起了啊！”
蕭衍行的目光在她握著自己手腕的手上沾了沾，眼底的笑意像水波一樣蕩開。
許久，才慢條斯理地開口：“沒事，年紀到了還不找對象，家長都會著急。我能理解的。”
說著，他才彬彬有禮地朝劉女士笑了一下：“伯母，我還不是姝兒的男朋友。”
王姝說一百句話，不如蕭衍行一句話管用。
劉女士頓時好失望：“真不是啊？”
“暫時不是。”
劉女士更失望了。嫌棄地瞥了一眼自己女兒。這沒用的倒黴疙瘩，白長一張好臉。二十五了，還一個像樣的男朋友都沒交過。本來想批評一下她，結果看到自家女兒餓了一周的臉，驚了一下：“你這是怎麼了？進難民營了？怎麼憔悴成這樣？！”
好端端花骨朵一樣的大閨女搞得跟難民似的，這鬼模樣能找到男朋友就奇了！
謝天謝地，老媽，你終於注意到你可憐的女兒了。
“還不是爸，他克扣我的生活費！”王姝立即擺出一副餓得頭昏眼花的柔弱姿態，依靠著旁邊的東西，“一個月給我三百塊生活費，我一天就隻能吃一頓白開水泡飯……”
媽媽：“……”
趴在牆角偷聽的王爸：“……”
以及被她柔弱無依地倚著的蕭衍行：“……”
“王程錦！”劉女士早在微信上看出了點端倪，但那會兒還在打麻將，沒仔細看。現在回想起來，火噌地一下就冒出來。她彎下腰就要脫鞋，手剛摸到拖鞋，想到旁邊還有人。給孩子爸留點麵子，不能在外人跟前讓孩子爸丟臉，又忍住了，“等會兒再跟你算賬！飯做好了嗎？”
王爸躲在廚房裡冷汗如注，瑟瑟地從廚房裡露出半個身體：“還有最後一個菜，馬上好。”
劉女士白了他一眼，心道放你一馬。轉頭朝年輕人笑起來：“阿行啊，第一次來家裡，先坐下吃水果。王姝！去，把你屋裡那零嘴兒都拿出來！”
王姝覺得自己的公道還沒討到，怎麼一秒鐘不到就結束戰鬥？
她的生活費呢？她爸扣她血汗錢呢？沒啦？
“媽，我……”
“去，有客人來也不懂招待！把零嘴拿出來！”
王姝：“……哦。”
鬱悶地轉頭回去拿東西，劉女士把蕭衍行拉到一邊，繼續盤戶口。
等她盤出來，海市本地人，家裡有兄弟五個。頓時就有點不滿意。可一聽說是開集團公司的，本人是F大金融專業畢業，還有斯坦福的留學背景。現在正在自主創業，擁有個人公司，名下擁有自己獨立的品牌以後，又覺得兄弟人口多也不算事兒。
“怎麼快三十歲還沒交過女朋友？”劉女士還是很仔細的，一點瑕疵都不能有。
“太忙了。初來乍到，許多東西需要從頭學起。”蕭衍行笑容淺淡又有種意外很遠的感覺，“為了能給將來的家庭一個穩定的經濟支持，耗費了不少心力。沒時間交朋友。”
“是這個道理！是這個道理！”這一點劉女士很滿意，“年輕人要有上進心！”
王姝伸著脖子往客廳看，她媽跟蕭衍行聊得意外的投機。
嘟了嘟嘴，王姝將一堆零食抱出來。放到餐桌上。正準備去洗水果，她爸鬼鬼祟祟地從廚房鑽出來。拉著她就到一邊去說小話了：“真不是男朋友？”
“你把錢還我再跟我說話。”王姝油鹽不進，“不然今天我對你是暫停服務的。”
“乖女啊，你不是每個月有補貼嗎？”王爸說來也心酸，明明有著驚人的賺錢頭腦，後來為了照顧身體不好的劉女士，放棄了事業。家裡靠著他年輕時候賺的錢花到現在。他本人，每個月卻隻有四百塊零花錢。
“還不是隔壁畜牧業那小子養的羊駝！”
她是有補貼，讀研究生跟項目是能拿到錢，但問題是她倒黴啊！明明不是多大手大腳的人，卻因為倒黴屢屢破財。她手裡大部分的錢都是被破掉的，王姝嚴重懷疑她上輩子得罪了財神爺，“把我試驗田給啃了。重新搞材料搞設備，重新種，錢都砸進去了！”
王爸也想到這丫頭倒黴的德行，良心掙紮了下。掏出手機，給她轉了五百塊，“其他的花了，沒了。就這些了。剩下的留著家裡這個月買菜。”
王姝看著到賬五百，瞬間眉開眼笑：“尊敬的客戶您好，現在這個窗口對你開放業務了。”
王爸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又看向外麵那年輕人：“小子長得不錯啊！”
王姝不知為何臉熱了一瞬，轉瞬又覺得自己花癡，趕緊打住：“彆多問，沒關係，不熟，今天第一次見。就知道叫蕭衍行，其他的我真不知道！”
王爸也好失望，這小子有他年輕時候的風采啊！
“吃飯吧。”王爸比王媽不好騙多了，他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王姝的臉，“這劣質化妝品還是少用，對皮膚不好。”
“哪兒啊，挺好的！彆什麼都劣質劣質的！”
王姝嘻嘻一笑，摟了摟她爸的胳膊，去洗手間卸妝了。
王爸的手藝還是一絕，不管什麼菜，他做出來就是特彆好吃。蕭衍行端坐在王姝對麵，劉女士熱情地給他夾菜。這人估計有點潔癖什麼的，僵硬了好一會兒。王姝看他的表情，嘻嘻笑著從他碗裡夾走。果然看這人身體放鬆了下來。
劉女士沒好氣地斥了王姝一句‘沒規矩’，不過之後也沒有再給他夾菜了。
蕭衍行吃飯也跟彆人不一樣，吃相優雅得像是什麼宮廷貴族。王姝倒是不受影響，王爸王媽在一邊吃飯都變得吃相好看了。
吃完，王姝送他出去，考慮到他今天第一次來，就問他有沒有住處。
“有。”一輪明月高掛夜空，給萬物披上柔和的熒光。他站在路燈下，安靜地凝視著王姝，聲音好聽的像晚間穿過的清風，“我就是海市人。”
當然，如果話不是那麼欠打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