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還是強忍著恐懼走到了黑衣警察這邊。
“王隊長,這怎麼回事啊?怎麼好端端地鬨起來了呢?你有什麼委屈能不能看在我的麵子上先讓一讓。”院領導先跟王一說話。
王一放開捂著自己耳朵的手,“我讓,憑什麼每次都是我們讓步,你有本事跟他們說讓他們讓啊。”王一的耳朵赫然簌簌流著血。
“而且這拔槍的是我們市局的同事,你跟我說沒用。”
院領導聞言看向那個一手拿著搪瓷杯一手舉槍的人,“小長官,我和你們徐局是好朋友,給我個麵子,我們退一步好不好?”
搪瓷杯小警察轉過頭來對院領導假笑了一下,“真是不好意思,我在執行公務呢,如果徐局有吩咐我當然聽,但是徐局沒下令之前,我隻聽我們裴局說,如果打你臉上了你就得打回去。”
院領導接連被兩個小警察打臉,麵色已然不好看了,以他的身份平日裡是可以和市局領導稱兄道弟的,但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底下人居然一個都不給麵子。
雙方的叫罵聲還在繼續,眼瞅著兩邊人一個都沒有把他放在眼裡,兩把槍管子越來越近,都快懟到對方臉上了,這個大腹便便的院領導一個激動,倒下了。
倒下了?
倒下了!!
巡警和巡捕兩邊都是一愣,隨即都慌了手腳。
哎呦媽呀,鬨出事來了。
兩邊雖然嘴巴都硬,但都是知道好歹的,上海市警察局這邊,這個院領導都說了,他跟他們徐局是好朋友,這一時衝動,把徐局好朋友給氣出事來了,萬一真有個好歹,小警員覺得自己的搪瓷杯都不香了。
巡捕房這邊也沒好到哪兒去,能在法租界開這麼大醫院的跟他們上層領導能沒有關係,為什麼巡捕們會來義診維持秩序啊,是因為督察員打了招呼啊,這秩序沒維持好,把人家院領導給氣出事來了,那個舉著槍的西捕覺得有點心慌。
咋辦啊?
搪瓷杯小警員和西捕對視一眼,同時轉向義診帳篷醫生們坐著的方向,兩人異口同聲,一個用法語一個用變了調的上海話大喊:“來醫生啊!救命啊!”
理查看熱鬨跑得是最快的,比起坐在帳篷裡的醫生們,他金發碧眼穿著一身白大褂站在不遠處顯得格外顯眼。
那個西捕自然也更相信自己人,他收起槍,快速跑到理查麵前,拽著人一邊嘰裡呱啦講著法文,一邊拉著人往院領導暈倒的方向跑。
不遠處的葉一柏三人見狀也跟了過去。
西捕將理查帶到院領導暈倒的地方,一臉焦急和期待地看著他。
搪瓷杯警察一邊嘀咕“洋醫生能行嗎?”一邊也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理查忽然就升起一種使命感來。
他給了他們一個“你們放心,交給我的眼神。”然後開始做檢查。
一分鐘……兩分鐘……
搪瓷杯警員已然麵露不耐,“你們洋醫生行不行啊。”他對著把理查拽過來的西捕吼道。
若是平時,這個西捕早就吼回去了,但是這次,他看向理查的目光也帶上了懷疑的色彩,要不換一個。
不過不等他們說話,理查自己站了起來,他滿臉疑惑,目光環顧一周,落在葉一柏身上。
“葉,你過來看看。”
葉一柏走了過來。
搪瓷杯小警員看到葉一柏,顯得十分高興,“葉醫生,您也在呢,您趕緊看看,這位領導不會真出事吧,真出事裴局非摘了我的頭不可。”
竟然是那天扶著周大頭的小警員。
那個搪瓷杯……
葉一柏微微皺眉。
小警員看到葉一柏的目光落到自己的搪瓷杯上,立刻意識過來葉大醫生在想什麼,他急忙道:“這是新的,不是原來那個,原來那個我已經丟了!!”
葉一柏在小警員跳腳的時候已然蹲了下來。
脈搏平穩。
他拿出聽診器,心率平穩。
呼吸……
葉一柏眼睛眯了眯,右手好似不經意地掃過這位院領導的胳肢窩。
院領導的呼吸迅速急促了一下,雖然很快就又平穩了下來,不過這怎麼逃得過葉大醫生的眼睛。
他站起身來。
“懷疑是腦出血造成的暈厥,情況危急,你們誰,你推一個推床來。”葉一柏嚴肅地說道。
“腦……腦出血,還情況危急?他腦袋不是好好的,怎麼就出血了呢,沒血啊。”搪瓷杯警員也就是小張,緊張的嘴巴都磕絆了。
葉一柏沒回答他的話,而是用法語又說了一遍,果然,那個西捕也麵色大變,湊過來就近看那個院領導的頭想瞅瞅到底哪裡出血了。
“還不是被你們氣的,這位先生平常應該有高血壓,被今天的場景一刺激,血液升高造成腦內出血或者腦梗,搶救不及時就會死亡。”
葉一柏死亡這兩個字一出,黑衣服的和黃衣服的都跳了起來。
“葉醫生,你得救救他,求您了,不然不然我得去跳黃浦江了。”小張快哭出來了,巡捕隊長王一也一臉喪氣,耳朵都不捂了,一副天塌了的模樣。
巡捕那邊那好不到哪裡去,那個西捕一邊對著葉一柏嘰裡呱啦地說著法語,希望葉一柏能救人,一邊將挑事的那個華捕罵得狗血淋頭。
葉一柏拍拍手從地麵上站起來,上下嘴皮一碰,怎麼嚴重怎麼說,聽得不止是巡警和巡捕兩邊,連躺在地上的某人都麵皮顫了顫。
“出了事知道著急了,一個要跳黃浦江,一個要找姐姐說情?夠可以啊,剛剛不是一個個拿著槍都快懟到對方臉上了嗎?你們這叫維持秩序啊,最破壞秩序的就是你們。”
葉大醫生覺得自己怎麼這麼倒黴,到哪都遇到一些刺頭一樣的小崽子。
“你,維護自己國人是吧,應該啊,但維護的時候能不像流氓一樣嗎?好好講話不行嗎?還有麻煩平常的時候也發揮發揮你的同胞愛,彆對外護著,對內就自己欺負,跟他們有什麼不一樣嗎?”
“還有你。”葉一柏轉頭看向那個西捕,“聽得懂中文但是不會說是吧,給人當槍使很有趣嗎?一個連國人都可以欺負背叛的人,有什麼值得你護著的?光長個不長腦的是吧。”
葉大醫生法文水平僅限於醫療名詞,因此說這段話的時候一半中文一半法文中間還夾雜著幾個英文,但看那西捕的樣子,居然還真聽懂了。
罵完人,神清氣爽,這時候推床也到了。
薩克見狀想要過來幫忙被葉一柏一個眼神阻止了,他看著兩邊還傻愣愣站著的人,冷聲道:“不是還要我小胳膊小腿的幫你們把人抬上去吧。”
小張和那西捕聞言立刻反應過來,兩人一左一右,一個抬左手一個抬右手磕磕絆絆地將人抬到了推床上。
看著兩人吃力的模樣,葉大醫生不由搖頭,要人真的有什麼毛病,厥過去沒事,被你們這一抬倒要抬出毛病來。
不過他麵上還是一派溫和,“你們看,齊心協力,共同協作,這就很好嘛,大家都吃的一碗飯都在做同一件事,乾嘛弄得像仇人一樣。”
看著低頭不說話的兩夥人,葉大醫生滿意地點點頭,他教育學生的功底還是不減當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