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不太可能
不可能不太可能
什麼血管,神經,她聽不懂,她不信!
那個醫生說可以縫上的!那就一定可以!
“一定可以,一定可以的。”蘇秀芬喃喃自語的,神思不屬地離開了。
張慧琴走到丈夫身邊,有些同情地看了慢慢走遠的蘇秀芬一眼,“梁小少爺的手真斷了?”
方增最後核對了一遍注射液,無奈道:“人家的事你這麼關心乾嘛?梁小少爺送來的時候我還在手術室,不知道,應該是斷了吧,不然親媽能這麼咒自己兒子?”
“那真接不上啊?”
“你聽過誰整個割斷的手指能被接上的嗎?彆說我們華國,就算是外國也沒聽說過。”
張慧琴聞言,輕輕歎了一口氣,“可惜了,我還以為人救出來了就沒事了呢,這斷手斷腳的,以後一看到就糟心,這仇啊算是結下了。”
“什麼仇?”方增奇道,“那群人販子?那群人販子結的仇還少了?不差他們這一個。”
張慧琴擺擺手,“我說的不是人販子,而是楊素新她先生,人總會遷怒的,要不是去聽葉廣言的講話,能出事?這種風言風語從孩童失蹤案一出現就沒停過,哎,好在他們背後還有楊素新她哥哥在。”
“彆人家的事,你少操心。”方醫生對著妻子道。
蘇秀芬從十七號病房裡出來後,就有些渾渾噩噩,讓一個人絕望的事莫過於給了希望又硬生生將其打破。
腳腕處傳來鑽心的疼痛,向來以名媛自居的梁太太毫無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台階上,嗚嗚嗚地大哭起來。
這時,一塊潔白的手帕出現在她眼前。
“阿姨,你是梁聰的媽媽嗎?”以妞妞為首的幾個小女孩出現在蘇秀芬跟前。
蘇秀芬疑惑地抬頭,她看著這幾個穿著病號服小姑娘,吸了吸鼻子,“你們是?和梁聰一起被抓的孩子?”
這時候能出現在醫院的,又一口叫得出梁聰名字的,也隻能是他們了。
以妞妞為首的小姑娘用力點頭,“我們能去看看他嗎?”妞妞小心翼翼地問。
看著和自家兒子差不多大的孩子,梁太太少見地沒有挑剔她們的出生,而是露出了溫和的神色,“梁聰……梁聰他,他在手術,還沒好。”
“救我們的警察叔叔也在手術,阿姨,我們能跟你一起去等嗎?在被那些壞人抓起來的時候,梁聰一直在保護我們。”妞妞輕聲道。
雖然她口裡梁聰的保護是……
“放開,放開我們,我爸爸是梁明康!我媽媽是蘇秀芬,我姨丈是……”
“不準打她們,我爸爸不會放過你們的。”
……
蘇秀芬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她原來一直覺得兒子不上進,不懂事,但真的到出事了,什麼上進什麼懂事,哪有人重要。
“他這麼厲害啊,好,我們一起去等。”說著,她就要站起來,隻是腳腕上一陣陣鑽心的疼痛讓她麵色發白。
“阿姨,我們扶您。”幾乎小姑娘圍成一團,簇擁著蘇秀芬向樓上走去。
看著這群小心翼翼扶著她的小女孩,蘇秀芬的情緒一點點平穩了下來,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等等,再等等。
辦公室內的葉一柏不知道一門之隔的病人家屬情緒起伏極大,差點就要衝進手術室來跟他進行並不那麼友好的磋商了。
葉一柏的手術進行到了關鍵時候。
唐傳芳看著葉一柏的動作,心裡的震撼難以用語言來形容,30年代消息閉塞,唐傳芳不敢像方增一樣斷言這世界上是否有過斷指再植這種手術,但是他能肯定這個年輕人表現出來的技術絕對代表了當下外科縫合技術的最高水平。
他看著葉一柏兩隻手一手拿著一把持針器,從血管的六點鐘方向進針,出針,動作平穩而輕柔,他的針進入血管而出血管的時候,纖薄的血管壁隻極輕地顫動了一下,如果不是他瞪大眼睛仔細瞅,說不定還發現不了。
針從斷端血管出來後,再從指根吻合口進針,出針,持針器在這個二十出頭的少年手中如臂使指,翻轉,雙套圈打結。
隨後從血管十二點鐘方向進針出針,對端吻合,一樣的雙套圈打結。
見唐傳芳盯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葉醫生好心地解釋了句,“這是二定點縫合法,在血管吻合口緣等距離的地方先縫兩針做牽引,中間再加針。”
說著他用持針器將血管翻轉過來再次吻合,沒多久,第一條血管吻合完畢。
第二條
第三條
葉一柏的手越來越快,唐傳芳的腦中忽然出現了這麼一句話,“手術就像是一門藝術,血管和神經在持針器的帶領下優美地舞蹈。”
他努力思索良久,這話,確定這麼優美的語句居然真的是他原創的!
因為梁聰的手指是被以斜麵方向切斷的,這就不可避免地使得某些血管的口徑是有角度的。
“剪刀,最小號。”
“好。”
剪刀剪下血管口的時候輕柔地沒有一絲聲音,“衝洗。”
“好!”
唐院長儘職儘責地做著一助的工作,兩人配合十分默契。
“醫生,我好像有點疼。”躺了接近兩個小時,熊孩子看著鐘麵,覺得自己眼睛都快數花了,忍不住開口尋找存在感。
“很疼嗎?”
生理鹽水嘩啦啦衝洗著斷口,葉一柏觀察著血管內膜的損傷程度,同時隨口應了一句。
“有點,還挺疼的吧。”熊孩子期期艾艾地說道,連他都驚訝自己今天居然這麼安靜,平常他可是連上課都做不了幾分鐘的。
“那就是說可以忍,忍著。”
“噢。”梁聰乖乖應了一聲,手臂都是麻木的,如果說張老爺子做手術的時候還能感覺到皮肉的拉扯感,那麼梁聰他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
如果不是眼睛瞟過,看到自己的手確實還長在自己身上,梁聰小朋友甚至覺得自己不止手指丟了,連整個手臂都好像不見了。
葉大醫生縫完一根血管看一個鐘,縫完一個看一次鐘,縫到最後的時候,他甚至有點後悔自己在肌腱縫合多花的那十五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