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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恩渾身一震, 一股子緊張和膽怯的情緒漫上心頭,他下意識地看向龐德夫婦。
“寶貝,不怕,睡一覺就好了。”沈娜昨晚一晚上沒睡, 兩隻眼睛就像熊貓眼一樣, 她上前用力抱住小肯恩, 不斷安撫地拍打肯恩的背脊,但她的手抖得卻比肯恩還厲害。
感受到母親的顫抖, 肯恩心中的害怕和緊張反而慢慢消減了不少, “媽媽,彆擔心, 我不怕的。”
他說著, 小手摸了摸母親的肚子,好似說服自己一般再次重複道:“我不怕的。”
勞拉帶著兩個護工從病房外走出來, 她上前看了看肯恩病床頭寫著的個人資料,隨後對兩個護工點點頭, 兩個護工推著一輛推床上前, “勇敢的男孩, 可以自己過來嗎?”其中一個護工指了指推床對肯恩說道。
肯恩點點頭, 龐德夫婦慢慢讓開了位置。
小肯恩自己爬到推床上躺好。
“躺好了?”
“嗯。”
兩個護工一左一右推著推床向病房外而去,龐德夫婦迅速跟上,小肯恩在推床離開病房前轉頭看了另一張床上的楊東一眼, 隻見楊東兩隻手扒著簾子,但整個人卻像蝦子一樣弓成一團,不敢看這邊。
推床被迅速推向手術室,而與此同時,葉一柏也完成了早上的查房, 和護士們叮囑兩句後,快步向手術室走去。
“葉醫生。”
“葉醫生。”
泰勒和一個外科的小護士快步從旁邊走出,跟到葉一柏身後。
“亨利過去了?”
“是的,亨利提前去做麻醉準備了。”泰勒答道。
泰勒是和比利、亨利、王茂幾人同一批進的濟合,但因為比利外科基礎紮實,亨利麻醉手法出色,而王茂雖然各方麵都普普通通,但是他和葉醫生是濟合唯二的華國人,因此葉一柏也會下意識地幫助他,讓他多跟跟手術。
隻有泰勒,他的特長在藥物方麵,手術水平不上不下,比起比利的強勢,亨利的積極,他有些內斂和害羞,不怎麼敢跟上級醫師說話,但是看著同伴們一天天飛速進步,和他一起進來的比利甚至已經能完成簡單的斷肢再植手術了,這讓泰勒整個人陷入自己懷疑和焦躁中。
在日複一日的糾結中,泰勒終於下定決心和葉一柏提了提想要跟手術的事,然而讓他沒想到的事,自己糾結了幾個月的事情,葉醫生隻是愣了一下,隨即立刻同意了。
“我還以為你更喜歡獨立做手術。比利、亨利、王茂還有你,你們都是有經驗的成熟的外科醫生,雖說羅伯特主任給了我一個外科組組長的頭銜,但是我個人覺得我們不是傳統的上下級關係,所以在工作中我會比較尊重你們的個人意願,但是有時候也會理解錯誤,就像是這一次。”葉醫生有些無奈地對他說道。
“所以泰勒,如果你下次想要跟手術或者其他需求,可以直接跟我說,不過先說好,我可能不會次次同意,不然比利他們會有意見的。”
葉醫生的話讓靦腆內斂的泰勒又是懊惱又是歡喜,懊惱自己不善交際和溝通竟讓葉醫生產生了如此誤會,歡喜此次過後,他也能和比利他們一樣,有機會參與葉醫生的手術。不管是馬上要做的神經斷端吻合術還是過兩日的腦半球切除術,這些新術式哪怕是在整個國際醫學界都是處於絕對領先地位的。
葉一柏等人走到手術室門口的時候,龐德夫婦正在手術室門口焦急地踱步。
兩人看到葉一柏,急忙走了過來,“葉醫生。”
“龐德先生,龐德太太,你們可以在椅子上坐一下或者回病房休息休息,手術時間至少要兩三個小時,如果手術中有其他狀況出現,手術時間還會延長,特彆是龐德太太您,您有寶寶不能勞累,我建議您回病房區休息會吧。”
“其他狀況?還會出現其他什麼狀況嗎?”龐德太太聽到葉一柏的話,本就擔心焦急的心更是七上八下起來。
葉一柏連忙道:“龐德太太您不要著急,這隻是小概率事件,我們對每個手術的病人家屬都這麼說。”
沈娜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她的丈夫組織,“好了,不要耽誤葉醫生去做手術了。”
“對對對,不耽誤,不耽誤您了。”沈娜後退兩步,一隻手緊緊握著丈夫的手臂。
葉一柏等人對他們點點頭,小護士快步上前推開手術室的門,白大褂們魚貫而入,就在手術室門即將關上的那一刻,沈娜突然上前兩步,“葉醫生!”
葉一柏等人轉頭望去。
“拜托了。”兩夫婦同時向白大褂們彎下了腰,“拜托了。”
“放心,我們會竭儘全力,龐德先生,照顧好太太,孕婦彎腰不好。”葉一柏說完,手術室門緩緩關上。
泰勒長舒一口氣,低聲道:“每次遇到這種場麵,我的壓力就會很大。”
“因為手術對我們來說或許隻是工作,而對病人和病人家屬來說,它事關他們自己或他們最愛人的生命和健康,是天大的事。和將生命和健康托付給你的信任相比,這點壓力不算什麼。”葉一柏一邊換衣服一邊說道。
泰勒沉默了幾秒鐘,“您說得對。”
冰涼的水衝在手臂之上,使得葉一柏和泰勒都是精神一振,1933年的手術室可沒有空調,每當夏日,病人還好,麻醉後沒什麼知覺,但醫生站個幾小時每每汗流浹背,額頭上的汗不能滴下來,手上如果在做精細的手術還不能隨意動作,著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好了,走吧。”葉一柏將手臂從水龍頭下拿出,轉頭對泰勒說道。
“嗯。”泰勒這邊也刷完了手,點頭應道。
葉一柏等人走入手術室的時候,勞拉等護士們已經準備好器械,亨利也已經準備好了麻醉藥劑,因為小肯恩本就有喉返神經損傷,為了防止氣管插管的二次傷害,這次便直接用氣管切開術來維持手術中的呼吸。
“葉醫生。”
“葉醫生。”亨利、勞拉看到葉一柏進來,全都各就各位。
葉一柏從勞拉手中接過一次性手套戴上,走到手術台旁邊。
肯恩已經在冰冷的手術台上等了接近二十分鐘了,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冰冷的手術台,手術器械相互接觸發出的聲響以及充斥鼻間的消毒水的味道,使得小肯恩的神經越來越緊繃,他想象著那冰冷的手術刀割破他喉嚨的場景,眼眶一點點濕潤起來。
“昨天晚上開始就沒有吃東西,是不是餓了?”一個溫和的聲音從他頭頂不遠處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