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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東, 我們先睡一覺,休息休息好不好?”葉一柏彎下腰來低聲對藍色無菌布下的楊東說道。
楊東的智力發育遲緩,他今年五歲, 但實際卻隻有兩三歲的智力, 讓兩三歲的孩子理解自己智力發展遲緩有些困難,但是他是知道自己和其他小孩子不一樣的,他說不好話,說話和動作都很慢,五歲多了甚至連自己穿衣服的能力都沒有。
他經常看到媽媽躲在一邊哭,爸爸在三歲後也就沒有抱過他了, 小姨說,醫生能夠治好他, 可以讓他和正常的小朋友一樣正常說話走路, 媽媽也不會哭了,爸爸……爸爸或許也會抱他。
楊東是想配合的,可是他控製不了自己, 他害怕,他害怕……
“哥哥,我害怕。”弱弱的聲音從無菌藍布下傳出來, 葉一柏的動作頓了一下,口罩下的臉上也一絲複雜的神色一閃而過。
楊東和他, 關係尷尬, 但拋去那些封建糟粕的嫡庶關係不論,血緣上父親現在合法妻子哥哥的兒子, 從親屬關係論, 確實算是他的弟弟。
手術室裡的白大褂們也依稀猜得到那位魏女士和葉醫生有關係, 卻沒想到這位小病人居然直接叫葉醫生哥哥。
葉一柏將手上帶血的手套摘掉, 他掀開藍色無菌布,蹲下身來,“不怕,哥哥主刀,一定不會有事的。”
楊東看著葉一柏,葉一柏也微笑看他,過了許久,楊東的左手慢慢向葉一柏伸來,葉一柏愣了一下,隨即道:“勞拉,手套。”
“葉醫生,手套。”勞拉趕忙將新的一副手套遞給葉一柏。
橡膠手套有些涼,但楊東的手卻是熱的,“哥哥,你們是不是把我的腦袋割掉了?”楊東一字一句說得極慢,還帶著稍許的顫音。
“也不算吧,隻是在你腦袋上開了一個小口,把你腦子裡生病的東西拿出來然後我們就會幫你合上。”葉一柏看著眼前明顯恐懼的楊東,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不管是前世還是現在,他每次給孩子做手術的時候會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和病人家屬的交流和溝通上,而非患者本身。
“抱歉楊東,我應該早點跟你解釋的,見過你爸爸媽媽喝水的杯子嗎?打開來,倒一點水出來,再蓋回去,和這差不多,不同的是在倒水的過程中我需要你的配合,才知道這水是倒多了,還是倒少了,所以,能幫幫我嗎?”葉一柏認真道。
葉一柏那種鄭重拜托的口吻給了楊東一種極大的使命感,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媽媽愛他,但是她總是認為他什麼都做不好,每當他嘗試自己穿衣服的時候,媽媽就會大聲罵阿蘭,阿蘭是照顧他的傭人,阿蘭對他很好的,所以每當這個時候他隻能哭鬨,然後把媽媽的注意力引開,逐漸逐漸他就不再嘗試做一些他媽媽認為他做不到的事情了。
但是這一次不一樣,他讓他幫忙,這種被認可被信任的感覺好得驚人,楊東的眼睛亮晶晶的,他正要一口答應下來,忽然好似想到了什麼,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我的腦子被開了一個口子,真的能蓋回去嗎?”
葉一柏看出小家夥的膽怯和恐懼,他輕輕一笑,“蘇珊,剪刀。”
“啊?”蘇珊下意識“啊”了一聲,隨即立刻執行命令,雖然他並不明白葉醫生在手術床底下拿剪刀有什麼用,但是手術室裡主刀醫生的命令必須執行。
葉一柏摘下一隻手的手套,在楊東疑惑的目光中將手套的其中一根手指部位剪掉,“持針器。”
“好……好的,葉醫生。”
蘇珊拿回剪刀,將持針器遞給葉一柏。
葉一柏當著楊東的麵,飛快將其剛剛剪下的手指部分縫了回去,“是不是跟新的一樣?”
葉醫生已經很有沒有這樣單純的炫技了,他甚至為了使得手套表麵看起來更加好看一點選擇了將縫合線縫在手套內部,這樣整隻手套從表麵看起來幾乎看不出是被剪斷過的。
楊東眼睛裡的亮光更盛了,隱隱有一種名叫崇拜的光從他的眼睛裡流露出來。
“所以,相信我,你的小腦袋也會像這個手套一樣,完完整整的。”
楊東用力點了點頭,用一種羞澀但堅定的聲音緩慢道:“我相信你。”
莉莉眼睛也亮晶晶的,看葉一柏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個天使,她誠懇地說道:“我也相信你,葉醫生。”
葉一柏:……
葉一柏重新直起身來,“繼續手術。”
亨利手裡拿著麻醉劑,聞言問道:“不麻醉了?鎮定劑呢?”
葉一柏重新換了雙手套,“不用了,小家夥很勇敢,能堅持。繼續手術。”
“刀。”
手術室眾人的神經又立刻緊繃起來,葉一柏剛剛做完了大腦半球側方切斷,正在做顳葉內側切除術,他繼續將剛剛未完的手術做下去,切除顳葉前部,使得內側軟膜和另一邊的動眼神經顯露出來。
“莉莉,繼續做語言測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