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算完賬之後, 顧茵和周掌櫃商量好第二天的菜單,便各自回去休息。
其實要擱後世,店鋪後院還空著好幾間屋子, 直接做成員工宿舍, 顧茵和王氏也就不用兩頭跑了。
但現在這時代規矩還是多,就算周掌櫃沒有住在後頭, 她們身為女子也是不方便的——畢竟後院和廚房就隔著一個小天井,後廚又多是男子,她們住在後頭少不得要在院中晾曬衣物。就算顧茵和王氏不在意, 夥計也會覺得不自在。
不過幸好食為天地理位置不錯,離緇衣巷也就一刻半鐘的腳程。
王氏和顧茵各背著一個孩子回了家。
兩個小家夥忙了一天,等她們的時候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 一路被背到家裡都沒醒。
後頭王氏燒了熱水,先把他們兩個喊起來。
武安和顧野都睡得天昏地暗的, 被喊醒之後兩人都很迷茫。
武安張口就是:“肉包兩文,菜包一文,八寶粥三文,承慧六文錢。”
顧野也跟著道:“宮保雞丁沒了, 您點彆的、可以嗎?”
得, 合著這倆小夥計在夢裡還在乾活兒呢!
王氏和顧茵樂得不行,一人抱一個把他們抱到浴桶邊上,開始脫衣裳了,他們才完全醒了過來, 不約而同地都說要自己洗,把他們的娘趕了出去。
等他們洗完,王氏又再燒水換水讓顧茵洗,都洗漱完王氏也沒有歇下, 還得把當天一家子換下來的衣服都給洗了。顧茵要幫忙,讓王氏直接推回屋子裡。
一通忙完,月至中天。
這才開業第一日,顧茵覺得讓自家婆婆做完活回來再做家務也不是個事兒,雖她自己說這些都不算什麼,但人也不是鐵打的,該休息的時候還得休息。
自家還得雇個幫工,而且最好是還得有個馬車或者驢車——
緇衣巷住慣了,顧野還得跟著隔壁學武,顧茵暫時沒有換地方住的打算。但是做一整天工、回來還得走將近兩刻鐘,實在是折磨人。
若是有個小驢車,家裡再雇個幫工,坐車回來家裡就有人燒好了洗澡水,日子想想就舒坦!
之前王氏把家裡所有的銀錢都給了顧茵,顧茵今天又把明天的菜錢都留給了關捕頭周掌櫃。
她邊想邊打開了自己的荷包——
隻剩十文錢!
彆說驢車,驢蹄子都不夠買一個的。
第二天顧茵到了店裡,就讓周掌櫃寫招人告示的時候,順帶把自家招幫工的要求也寫上,然後戴起圍裙就忙活起來。
這天的菜單重新換過,依舊是十樣東西,除了皮蛋瘦肉粥和饅頭花卷幾樣沒變,其他換成了芝麻餅、湯包、魚肉餛飩、豆沙包等。
這天的客人還是多,但起碼沒有再出現店內坐不下,外頭還大排長龍的情況。
剛開門沒多久,文老太爺腿兒著就過來了。
前一天開業的時候人實在太多,老太爺在門口看了一通熱鬨就先回家去了,今天才來食為天吃第一餐。
顧茵早就想到他今天要過來,給他留了一個靠窗的位置。
店裡普通賣的那些東西,文老太爺不吃,他催著顧茵把菜單拿出來給他看。
點菜的菜簽子其實早就做好了,但顧茵想著新開業的時候店裡這麼幾個人肯定忙不過來,就暫時不開放特彆點餐,也沒把菜牌掛到牆上。
但老太爺自然不同,所以顧茵就把一大把菜簽子都拿出來讓老太爺選。
簽子放在兩個簽筒裡,一種頭頂塗白的代表顧茵做的白案,另一種塗紅的代表的是周掌櫃做的紅案。
天色尚早,老太爺就先從白案筒裡隨意抽出一根,顧茵看過簽子就去後廚準備了。
…………
白子熙到自家酒樓的時候,就發現今天自家酒樓的客人少了一些。
雖然一般酒樓,如從前的望月樓那般,主要是做的是午市和晚市的生意,但白家的含香樓不同,他們家的大廚以白案功夫見長——是當年白二老爺去兩廣大酒樓禮賢下士求了又求,花重金請來的,所以含香樓主要是做早市生意。基本上早市的利潤能占到一整日的一半。
發現人少了,白子熙立刻招來掌櫃詢問情況。
掌櫃皮笑麵不笑地道:“三少爺問我,我哪裡知道呢?後廚是您和二老爺在管,留不留得住客人哪兒是我這掌櫃能控製的?”
含香樓是白老爺子創立,老爺子有兩個兒子,如今就是兩房人一同管理。
前堂的事情就是大房的人在管,後廚則是白子熙所在的二房在管。
兩房人彆苗頭不是一日兩日了,白子熙見怪不怪,也不再問他,而是尋了門口的空位坐下,聽客人聊天。
一個熟客剛要進店,他相熟的朋友正好經過,把他拉住說:“老李你怎麼還在這裡?食為天都到開門的時辰了,快點兒的,不然去晚了可沒位置坐。”
那熟客擺手道:“我不去,我就愛吃含香樓裡的灌湯餃,彆家可吃不到。而且昨兒個那食為天我雖沒去,但我聽人說了,隻賣那幾樣東西,那包子烘餅的有啥好吃的?”
“哎這你昨天沒去,你不知道了吧?人家的菜單是天天換的!昨兒個沒有,保不準今天就有了呢?而且昨兒個我還問了一嘴那小娘子,他們這兩天就會開放點餐了,要是沒有你再自己點就是了。”
食客沒有不圖新鮮的,老李聽到這兒也有些心動,他那朋友又接著壓低聲音勸道:“含香樓一道特點就大幾十文錢,人家食為天便宜啊,肉包肉餅才幾文錢一個,特點肯定也不會貴到哪裡去!走啊,你不是自詡會吃嘛,真不去嘗嘗?”
那人和他說了兩句也不管他了,說:“我起晚了這就趕緊得去了,吃完上午還得回去看鋪子呢。”
那老李看他要走連忙跟上,“等等我,我跟你一道去啊,不過醜話說在前頭,咱們都不是差這幾十文錢的人家,要是不好吃我可再不信你了。”
“哎哎,你放心嘛!就算點心不合口味,人家那正宗‘文老太爺粥’總不是弄虛作假的,你之前不是嫌碼頭遠,還沒嘗過嗎?正好一起嘗嘗。”
兩人說著就走了。
“文老太爺粥”的名頭如今在寒山鎮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白子熙和他爹外出了一段時間,回來的時候顧茵已經不在碼頭擺攤,每天隻賣兩個粥桶的粥,經常是一擺出來就賣完了。
兩文錢一碗的粥能好吃到哪裡去?這麼想著,白子熙就從來沒去吃過,隻覺得這粥是因為有了文老太爺的名頭才賣的那麼好。
他接著在門口坐著,後來雖然沒再出現走到門口的客人被人拉走的情況,但白子熙坐下的半個時辰內,已經聽不少客人都提到過食為天。
而且幾乎提到都是誇獎的,說她家聽著賣的都是平平無奇的東西,但總結來說就是好吃!完全不符合那個定價的好吃!
當然也有說不好的,卻不是說吃食,是抱怨昨兒個人實在多,去晚了在外頭排了好一會兒的隊,連早市都沒排上,隻趕上了午市。午市的熱菜雖然涵蓋了好幾個不同菜係也是道道好吃又實惠,還是出自從前在望月樓上工的周掌櫃之手,但是他們這些愛吃白案點心的,還是耿耿於懷沒吃到早市的東西。
聽到這兒,白子熙終於坐不住了。
自家紅案一直沒有得用的廚子,他早就想把望月樓的周掌櫃挖過來。
但是周掌櫃那人認死理,幾次接觸,他們二房開出了一個月五十兩的工錢,都沒能把人挖過來。
後頭望月樓出事,白二老爺和白子熙恰好都不在本地,回來的時候案情都塵埃落定了。
也是這時候他們聽人說了才知道周掌櫃來過含香樓應征,但被大房的人借故給打發走了。
這給他們父子氣壞了,到老爺子麵前告狀,今天白二老爺沒跟他一起過來,就是還在掰扯這件事。
如今聽說周掌櫃去了那名不見經傳的食為天,白子熙立刻和人打聽了位置,趕了回去。
他到的時候食為天裡已經坐滿了客人,隻剩角落裡的一張桌子還剩位置。
他跟著王氏的指點自己取了幾個餐盤,把櫃台上所有的吃食都買了一遍,攏共花了不到三十文。
三十文,還不夠在他家點一道特點的,這店實在太寒酸了!
周掌櫃那樣的人物怎麼就讓這種小店撿漏了?
白子熙越想越氣,端著餐盤在角落裡坐下,拿起個花卷塞進嘴裡——
花卷鬆軟得像雲朵一樣,幾乎不用咀嚼便在嘴裡化開,滿口細糧的回甘。而且花卷上的蔥香更是難以忽略,微鹹的蔥味,配著鬆軟的麵皮,和諧得像他們天生就該如此搭配。
越是簡單的東西越看功夫,一般人可能吃著隻覺得好吃,對白子熙這樣的人來說卻能吃出旁的意味來。
這……這隻賣一文錢一個!!!
白子熙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又去吃彆的,芝麻餅又香又脆,吃得人唇齒留香。魚肉餛飩又香又滑,那魚一點腥都沒有,反而鮮美無比。那豆沙包更彆說了,裡麵的豆沙甜而不膩,香味撲鼻,細膩的豆沙在舌尖轉過,滑過喉嚨的時候讓人幸福得想閉眼。而那久負盛名的“文老太爺粥”,黑黢黢的皮蛋賣相並不很好,但味道醇香濃厚,是連他都從未吃過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