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是這種事兒,武青意道:“我師父擅長卜卦,這種事兒不若去問問他。”
老醫仙被武青意請了過來,正好是午飯的時辰,他老爺子還以為是徒弟一片孝心,請他過來一道用團圓飯呢。
沒想到這次還不是什麼好事兒,老爺子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
但垮臉歸垮臉,老醫仙還是拿出了龜甲和銅錢,占了一卦。
占完他自己也驚了,說不對勁。
“真不對勁。這丫頭的命數亂的很,向死而生,真真奇詭。”說完他又攆著胡須仔細想了想,“而且她這命數被貴人命數壓製住了,此消彼長,反哺貴人。”
武重是國公,王氏是誥命夫人,武青意是一品大將軍,顧茵他們也是國公的家人。
一家子都是貴不可言,老醫仙也沒深究到底是哪個貴人的命數壓製住了沈寒春。
王氏立刻對顧茵眨了眨眼。
她覺得這貴人肯定是自家兒媳婦啊!
不然從前武重和武青意都和她在一個府裡待了那麼久了,怎麼就沒事兒呢?
是他們一行人昨兒個來了,沈寒春才不對勁的。
王氏自己肯定不會覺得自己命好,普通人罷了。倆孩子更不值一提,就自家兒媳婦,在夢中被仙人傳授了手藝後,就脫胎換骨,不止幫自家避開了災禍,還把日子過得那麼紅火!
對著顧茵眨完眼,王氏又問道:“這個反哺是啥意思呢?”
老醫仙就用大白話解釋道:“人的氣運一般都是守恒的,她被壓製住了,那就是此消彼長。也就是說她越倒黴,貴人的運道越好。因為她自身的氣運都被吸走了。”
還有這種聞所未聞的好事兒?王氏嘴角忍不住彎了彎。
又聽老醫仙接著道:“人的氣運一低,那不隻是倒黴、走背字兒,人的身體壽數還會受到影響。輕則如今天這樣,她吐血暈死,重則殞命!”
王氏立刻笑不出了,她還當今天已經是最差的結果,沒想到這還是輕的。她再貪心,也不可能為了旺自家,而害彆人的性命。
“那把她送走,應該能解開這局麵?”顧茵出聲詢問。
“送走自然是對她最好的。”老醫仙第一次卜出這種卦,若是換了彆人家,他不會把這種卦象告訴對方——畢竟一般人都貪心,知道有人能用自身氣運反哺自家,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但徒弟的人品他是信任的,所以直接相告。
也沒讓他失望,他徒弟媳婦直接就說把人送走。而武家其他人也都沒有異議。果然是配得上貴不可言的一家子。
老醫仙讚賞地看了顧茵一樣,轉頭對武青意沒好氣兒道:“下次再沒好事兒請我,我可再不來了!”
武青意忙道不會,顧茵也陪笑道:“晚些時候我親自做些糕點,讓人送過去,您嘗嘗合不合口味。”
老醫仙這才沒接著垮臉,邊笑邊拈著胡子道:“還是徒弟媳婦知道孝敬人。不像有些人,哼!”
武青意被他訓完,恭恭敬敬地把他送回小院子。
送走老醫仙之後,顧茵和家人商量,眼下沈寒春吐血暈死,肯定是不能挪動的,就等她養好一些,再把她送出府去。
至於去哪裡,老醫仙走之前也給了建議,說送到道觀、廟裡、尼姑庵那些最好,有神佛鎮守著,能保她性命。
也正好,武爹從前在京郊的尼姑庵裡給王氏他們立了長生牌位,日常添香油錢的,和那邊的主持師太算是有幾分交情。
於是最後的細節也商量完畢,等好等沈寒春養好一些,把她送到那裡去養病。
等她養好,自家銀錢也周轉過來了,再給一筆銀錢,怎麼也夠她嫁人,過自己的生活了。
當然既知道對方吐血是被自家人影響的,光有下人照顧肯定不行,還得派個代表日常過去看看,也監督一下下人,讓他們儘心儘力地伺候,可不好像王氏今天過去那般,滿院子就兩三個半大孩子。
代表的人選,也不用想,眾人都看向了顧野。
這孩子從前在外頭自己流浪討生活的,若不是遇到了顧茵,還不知道現在如何。這樣的出身,在一家子國公、國公夫人、將軍和將軍夫人裡,總和貴字不搭邊了吧?
且又是個六歲的孩子,總不能把沈寒春那樣的大人給影響咯。
顧野就領了這個差事,又問:“那我每日看望完她,能出府去玩不?”
雖然昨日才到京城,但他出去逛了一遭,已經知道這是頂頂好玩的地方!今天沒了出府的由頭,他人在家裡,心已經飛到了外頭。
他是閒不住的雀仔,讓他不出門,等於折斷了他的翅膀。
顧茵看向武青意,武青意心領神會道:“可以,但是得讓人跟著,不能把人甩開。”
武青意已經挑選了兩個會武的小廝,準備分配給顧野和武安的。
顧野立刻點點頭,說“好”。
商量完這件事,一家子吃過了午飯。
王氏陪著武重回屋午歇,顧茵也把武青意喚到屋子裡。
“上午咱們說好隻嚇嚇人的,怎麼還把盤子拍碎了?我看看你的手。”
說著話,顧茵拿出了讓人提前備好送進房裡的傷藥。
武青意黝黑寬大的手掌被她托在手裡,沒有顧茵想的那樣血淋淋的傷口,隻破了幾個小口子,也已不再流血。
但是他的手還是帶著疤,是那次挾持廢帝的時候,為了救身後的顧茵,他徒手抓利箭留下的。
如今一道長疤貫穿整個手掌,摸起來格外粗糲。
“當時分彆後,你回去有好好傷上藥嗎?”顧茵詢問。
她的手指又軟又白,撫過傷口的時候像一片輕羽劃過,弄得他掌心發癢,一直癢到了彆處。
武青意垂下眼睛,輕聲道:“上過藥的,留疤應是體質問題。”
顧茵也確實知道有人是天生的疤痕體質,所以沒再接著問下去,隻是歎息了一聲。
後頭上過了藥,顧茵提起傷兵的事兒。
武青意正色道:“這事我覺得應當由朝廷出麵,他們為新朝賣命,不該落到這般境地。”
“這是自然。”顧茵說完又歎了口氣,“但是你覺得朝廷,也就是陛下,能負擔的起不?”
英國公府作為開國第一將領之家,開府也攏共不過得了折合五萬兩銀子的金銀。
而且賞賜裡沒有任何店鋪和莊子,那些應該都是放租放售了,想來就是正元帝手裡也沒餘錢。
“明日我要進宮,到時候問過陛下再說。”看到顧茵秀氣的眉頭蹙起,武青意並不想看她煩心的模樣,便岔開話題道:“周掌櫃說的那間酒樓你去看了沒?要是喜歡就買,我這裡還有一些體己錢。”
帶兵打仗那麼些年,武青意雖不會縱容屬下劫掠百姓,但也收到過一些孝敬。都是在當時還是義王的正元帝麵前過了明路的。所以他也有自己的私房。
當然他不是貪婪之輩,所以並不算特彆多,合計有五千兩現銀。
“已經讓人都兌成銀票了,回頭讓人送過來。”
顧茵紅著臉笑起來,“又是公中的餘錢,又是你的私房錢,家底兒都要讓我掏空了,怪不好意思的。”
武青意挑眉,“自家的銀錢有什麼不好意思?再說也不是你掏空的,那不是……”
他朝著主院的方向努努嘴,兩人又齊齊笑起來。
…………
第二日一大早,武青意進宮麵聖,顧茵由周掌櫃帶路,去看了位於太白街的酒樓。
不得不說,周掌櫃的眼光確實好。
這酒樓位置市口已經極好,來往行人穿著打扮瞧著都很富貴。地方也寬敞,一層就有從前三四間寒山鎮的食為天那麼大,後院就更是寬敞了,足有十幾間廂房,不論是給員工居住還是招待貴客,都很便宜。
更難得的是,它一共有五層!
整間大酒樓是一年前推倒後重蓋的,第一二層都修葺裝潢過,所有東西都是上好嶄新的,富麗堂皇。可惜的是上麵三層還未修葺過,完全是毛坯房的模樣。
下麵兩層和上麵三層完全是兩個世界,買下這酒樓,上麵三層自然要比照著那兩層往富貴大氣裝,光是裝修費也不是一筆小錢。
這間大酒樓連樓帶地要價一萬五千兩,價格很是公道。
而對顧茵而言,一萬五千兩倒是家裡能出得起,王氏他們也都很願意出的。但就算是先買來開放一二層,把上麵三層先擱置著不裝修,也是一點啟動資金也沒有了。
差點吃過一次開業沒有流動資金的虧,顧茵並不想重蹈覆轍。
所以看完後,顧茵帶著周掌櫃又回來了,兩人商量著還是買一間萬兩左右的。
周掌櫃就說再去尋摸尋摸。
午飯前,武青意也回來了,他所行也不是很順利。
如顧茵所言,正元帝對傷兵舊部也是愛莫能助。
他和武青意從前同吃同住,親兄弟似的,根本不瞞著他,直接就和他說國庫裡攏共就二三十萬兩現銀。
一國之庫,那是要維係整個朝廷運作的。二三十萬兩於一般人,那是天文數字。放到國庫裡,那根本不是個兒。
至於為什麼會這麼窮,當然是前朝廢帝的“功勞”。
他不止自己耽於享樂,還讓群臣同樂,把銀錢借給一眾大臣。後頭戰事一起,他連軍餉都發不出,不然義軍那個草台班子,還真不至於隻用了十年的時間,就能做到改朝換代。
現在正元帝手裡一大摞借條和賬簿。
正元帝自然是想把這一大筆爛賬給處理掉的,可惜幾次派人出去,他派出去的人要麼無功而返,要麼收了對方的賄賂,故意拖延。以至於半年了,一筆都沒要回來。
正元帝心裡也苦,正好武青意和他提起這件事,他還拉著武青意,想讓他去要賬。
武青意自問還真做不來這個,倒不是他舍不下臉麵,而是借錢的那些大多都還在新朝任值,還都是文官。
總不好像鄉下的收賬人那樣,在人門口破口大罵或者潑狗血雞血的吧?
自古文官武將就不是一路人,他嘴皮子沒文官利索,也怕自己沒個輕重,把人給嚇病了,不止辦壞了差事,更惹出無儘的是非來。
他直來直去慣了,很怕這些彎彎繞繞的是非。
他說著就搖頭無奈輕笑,“陛下也是被逼的沒辦法,還說事成後分銀錢給我。咱家雖缺銀錢,但我也知道那筆銀錢不好拿。”
正元帝的原話是——“青意你儘管去要,等要回來了,朕給你百分之一!”
彆看百分之一聽著不多,但正元帝手裡有幾百萬兩的爛賬,要是都要回來了,那就等於白拿了幾萬兩。
要是上陣殺敵,能換幾萬兩給家裡,武青意沒有二話。
讓他去做這個,他自問沒有那個本事,所以隻能推拒。
顧茵聽完摸了摸下巴,道:“我倒是有個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