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九十二章(1 / 2)

第九十二章

陳氏正在定定地看著畫像出神,聞言第一反應就應聲道:“嗯?怎麼了?”

應完她和顧茵都微微愣住。

顧茵立刻道:“你小名叫這個對不對?”

陳氏閉了閉眼,努力回憶了一下,“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抱歉,我實在有些記不住。”

囡囡是方言中普遍存在的對女孩的愛稱。

光這還不能證明什麼,顧茵就接著道:“葛家叔嬸在碼頭最好的位置,賣油餅麵條那些……唔,他家還有個混不吝的侄子,名叫葛大龍……”

恍然間,陳氏腦海中出現一個片段。

熙攘喧鬨的碼頭上,年幼的她幫著父母做事。

一個和她年紀相當的男孩子溜過來翻她家的錢匣子。

父母在旁邊忙著,小小的她拉住了小男孩的手,氣呼呼地罵他:“你不許拿我家的銀錢!”

那男孩神氣活現地把她推倒在地,“什麼你家我家的?阿奶說我是家裡唯一的男丁,所有東西都是我的!”

她坐在地上哭了起來,男孩心虛地溜走。

她娘趕緊過來把她抱起來,溫聲說:“娘的好囡囡,這是怎麼了?”

她抽抽噎噎地把之前的事情說了。

她娘把她好一通哄,還連帶著埋怨她爹,“大龍好歹是男孩子,欺負咱們囡囡算怎麼回事?”

她爹也是一臉心疼,又無奈道:“大龍被他奶養的驕縱,但確實欺負囡囡不是回事兒,等到收攤,我就去找大龍他爹娘好好說說。”

陳氏回過神來,連連點頭,淚水漣漣:“說來慚愧,這些年我對父母的印象越來越淺淡,記得的卻是有個叫‘大龍’的堂兄弟,打小就仗著力氣大,欺負我……”

碼頭,吃食攤子,和混不吝的堂兄弟都對上了,這就是**不離十了。

說著陳氏起身,朝著顧茵深深地福下去,“這次我承了夫人的情。他日不管夫人要我做什麼,我都肝腦塗地,不敢有怨言。”

顧茵把她扶起來,“夫人不必這麼客氣,就是不為你,為了葛家大叔大嬸,他們從前照顧過我,這也是我應該做的。”

陳氏背過身擦了眼睛,又問:“他們人在何處?我這便……”

說到這裡,陳氏頓住,她雖然聽著是國公夫人的身份,但其實在府裡一點實權也無,就算是現在知道葛家老夫妻應就是自己的父母,卻連個去接人的心腹都沒有。

更彆說秦氏如今正在氣頭上,她這趟出來都是僥幸,回去後還得回自己住著的小院子禁足。

秦氏怕是也不願意馮鈺有那麼樣一個外家,不從中作梗就算不錯了,彆說出力幫忙。

馮鈺就出聲道:“娘放心,這個我來想辦法,我去接外祖他們。”

這娘倆都在秦氏手底下討生活,都不容易的很,且馮鈺還是個十歲的孩子,顧茵就道:“你們彆急,這事兒我來辦,把葛家叔嬸接過來不難。我娘有個手帕交,兒子開年要上京科考的,馬上就要動身過來。我們這就去信,讓他們把葛家叔嬸帶著一道來。”

陳氏越發赧然了,“這種事兒還得勞煩你家。”

顧茵說無礙,又拿了帕子給她拭了拭淚,衝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債多不壓身,反正既承了我的情,那就讓我好人做到底。我這好人也不白做……”

陳氏正等著聽她要什麼報酬,顧茵又接著笑道:“葛大嬸燉的排骨彆有風味,好些時候沒吃到了,這不得好好吃她一頓?”

陳氏跟著笑起來,進屋時眉間的愁緒一掃而空。

做戲做全套,後頭陳氏領著馮鈺出了英國公府,顧茵還跟出去,在門口鐵青著臉吩咐下人道:“都警醒些,再讓人打上門來,仔細了你們的皮!”

眾人諾諾稱是,沒多會兒武青意打馬回來了。

聽到她訓斥下人,他立刻從馬上下了來,威嚴的目光掃過眾人,詢問道:“發生何事?”

他帶兵多年,身上的威壓非常人可比,門房下人雖知道顧茵是做戲,卻還是被他看得直打抖。

顧茵拉了他一把,“進府去說。”

進了家門,顧茵就笑起來,“是有事兒,不過是好事兒!”

後頭她就把陳氏應就是葛家老夫妻走失的女兒的事兒說給他聽。

武青意臉上的神情這才鬆散下來,搖頭笑道:“我還當是有人欺負你了呢。”

王氏正在旁邊讓武安給許氏寫信。

分彆半年,她和許氏時常通信。

且還不是一般用驛站的人送信,用的是武青意在軍中時豢養的飛鴿。

飛鴿傳書是時下最便捷的通訊方式,尤其那些飛鴿都是專人訓養,百裡挑一的。一天就能飛上千裡路。

武青意在寒山鎮上留了人,用來監督王家的表親,怕他們得到自家發達的消息後為非作歹。

後頭就讓鎮子上的舊部幫著通信,不止許氏和王氏,顧茵和徐廚子也用這個渠道。

年前就聽說許青川已在恩科試中考上了舉人,今年二月就要上京來參加會試了。

本來許氏還想著年都在路上過,提前上京,怕到了京城人生地不熟,找不到落腳的地方。

這也意味著許青川在家溫書的時間要減少,畢竟換了個新環境,又是長途跋涉,對學子肯定有影響。

王氏讓她放寬心,說自家已經在京城站穩腳跟,保管給他們都安排好,他們母子隻要在科考前過來就行。

從前寒山鎮雖然通水路,但舊朝的漕運讓權宦壟斷,乘船出行的費用頗高。

眼下新朝新氣象,雖然許多地方還是沿襲前朝舊製,但百姓的衣食住行方方麵麵都比從前好了不少。這乘船出行便是其中一樣。

走水路比陸路快得多,隻要十天左右,他們便能上京來。

但要到正月中,運河徹底解凍了,才能行船。

許氏本在水路和陸路之間猶疑,得了王氏的話就不急了,說一月中旬乘船過來。

這樣一月下旬他們能到京城,留二十天時間給許青川適應。

眼下去了信,雖不知道來不來得及,但若是他們湊不到一起,則再讓武青意派人去接。

聽到武青意這話,王氏抬頭笑道:“有我在呢,我能讓咱家大丫被人欺負了?臭小子小看你娘是不是?”

武青意無奈地看著他娘。

他娘老嫌棄他不解風情,可也不想想,他難得想表表殷勤,但是家裡大小事務他娘都以他媳婦為先,輪得著他嗎?

夕食過後,武青意去了顧茵那邊。

顧茵剛拆了頭發,正要去淨房沐浴,見他過來便詢問道:“有事?”

她最近和陸夫人她們結交,打扮上都會成熟一些。

此時散了頭發,那黑緞子似的頭發披散在腦後,看起來比人前小了幾歲,更貼合她二十出頭的年紀。

武青意有些委屈地看著她,輕聲問:“無事不能尋你嗎?”

他在外頭和私下裡是兩幅麵孔,顧茵都習慣了,忙笑道:“哎,能尋能尋。是我說錯話了,隻是看你這幾日都早出晚歸,比平時更忙,今日難得回來的早些,又沒去歇著,所以才問了。”

武青意這才不逗他了,彎了彎唇道:“是有事兒,也是好事兒。我有好東西給你。”

說著他的手伸進懷裡,顧茵一雙眼睛笑成了月牙兒,忙擺手道:“不用不用,我銀錢儘夠。”

是真的夠,從前隻有一二樓的時候,一個月就能賺五百兩左右。

後頭三樓雅舍生意火爆,利潤直接翻了一倍。

一個月上千兩的進賬,顧茵吃住又不要花錢,全都攢下來了。

更彆說年頭上家裡的俸祿都發出來了,王氏捏著好大一筆銀錢沒地方花銷,還要補貼她。

武青意無奈地看著她,“不是銀錢。”

說著他拿出懷裡的東西——那是一封朝廷簽發的海外行船文書。

有了這份文書,即代表著顧氏船行的船隻,馬上就能出海了!

“船員都操練好了,領頭的那個是我費儘心思尋來的老把式,很有行船經驗的。”武青意解釋道,“另外我和娘支取了一部分銀錢,這段日子已經采買好了茶葉、絲綢、瓷器等貨物。擇一個良辰吉日,這個月咱家的船就要出發了。”

顧茵驚喜道:“原來你這段時間是在忙這個!這確實是比直接給銀錢還好的事兒!”

武青意昂了昂下巴。

見到她這般高興,他便覺得這段時間不分晝夜的忙碌是值得的。

“你懂得多,想要什麼就寫下來,我讓人去尋。”

顧茵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好,我這幾日好好想想,到時候列一份清單出來,就是我也不了解海外是怎麼個情況。”

海外的知識從前武青意也不懂,但自打接手船行,他就在學了。

學到現在,他也能給顧茵說說。

兩人聊起出海的事兒,不覺轉眼就到了月至中天之時。

一直到住在廂房裡的顧野起夜,發現他娘的院子裡燈火還亮著,小大人似的披著衣服過來,老氣橫秋道:“晚上不睡,白天怎麼起?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一個二個都讓人不省心?”

顧茵和武青意被他“訓”得笑起來,這才各自歇下。

…………

話分兩頭,陳氏帶著馮鈺回到魯國公府,母子倆雖然都情緒激動,但也知道眼下這情緒不能流露給秦氏,所以兩人都裝作垂頭喪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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