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跟你去你家可以嗎》是一檔很火的素人綜藝, 節目組為趕不上末班車的素人支付昂貴的出租車費,換得去素人家采訪的機會, 挖掘普通人的人生故事。
不過要找到願意配合拍攝的路人可不容易。
拿著手持攝像機的編導和助理在東京街頭遊走,試圖尋找那些看起來有故事的路人。
今天是12月23日,街上的聖誕節氛圍已經十分濃厚,路上依偎著的情侶多了起來,隻有他們在寒風中蕭瑟,被路人頻頻拒絕。
不想被看到自己家、覺得自己的人生沒故事、不好意思上電視……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即使是平時津津樂道看他們節目的觀眾,也不一定會同意彆人進入自己家找采訪。
幾十個人裡麵大概隻有一個路人會同意,而就算他們完成了采訪,也可能因為質量不行或者當事人事後反悔無法播出, 所以他們一周要準備二十個采訪以供篩選, 每天晚上都格外辛苦。
“這幾天有很多情侶和家庭出現,成功的幾率會高一點。”出於這樣的想法, 編導今天早早就出門采訪了。
誘餌不一定是出租車費, 采購費也一樣可以。一會兒去超市裡找找?
他們打量著路過的行人,儘量選擇性格開朗, 容易接受采訪的類型。
“那邊兩個人怎麼樣?”助理指著不遠處的兩個男生,“他們好像是一對戀人, 舉止很親密。”
編導看過去, 兩個男生看起來很年輕, 大概隻有高中生、大學生的年紀。
這樣的年紀經曆太少,通常沒有什麼可挖掘的人生故事,但他們的長相太出色了,又是一對戀人,或許可以試試看。
他們走上前, 編導展示出節目的標誌。
“你好,我們是東京電視台《跟你去你家可以嗎》節目組,我們會為你們支付回家的車費,請問我們可以跟去你們家拍攝采訪你們的人生故事嗎?”
兩位青年並沒有像其他被問到的路人一樣匆匆離去,而是對視一眼。
編導心想,有戲!
接下來隻要慢慢交涉,說服他們就行了。
“請問兩位有聽說過我們的節目嗎?”
“沒有誒,有很多人看你們的節目嗎?”白發青年笑容活潑,漂亮的金色杏眼更是引人矚目,他圍著紅色毛巾,整個人走在哪裡都是發光體。
“沒錯!”編導自豪地介紹起節目的性質和熱度。
聽完後,白發少年一點頭:“可以,那來采訪吧。”
邊上的赤發青年接過同意書掃了一眼,也爽快地簽字了。
誒?
編導沒想到他們答應得那麼果斷。
“我們現在開始叫出租車,請稍等一會兒。請問兩位的名字是。”
“我是白鳥彌,這是赤司征十郎。”白鳥彌製止了助理打車動作,“那個用不著,我會讓司機來接,普通的車子是送不到我家的。”
編導心中詫異。
好像是有錢人家的孩子,私人領地嗎?
赤司……難道是那個赤司家?
編導驚訝地睜大眼。
畢竟是在電視台裡摸爬打滾的人,三大財閥的名頭他自然聽說過。
“把車費換成你們請我吃東西就好了!我要吃那個,鯛魚燒。”
白鳥彌指著一旁的街邊小店,助理很快就買了兩個回來。
白鳥彌啃著熱騰騰的鯛魚燒,呼呼吹氣,赤司征十郎幫他調整圍巾,避免沾到食物,又把另一個接過來,掰開吹涼了和他交換。
編導攢了一肚子的問題想問,還沒開口,司機已經來了。
轎車寬敞豪華,他們四人坐上車,周圍黑玻璃的擋住外麵的窺視,編導回憶著這輛車的價格,再次意識到自己又采訪到了不得了的人物。
可彆小看這些與大家擦肩而過的路人,其中往往有令人震驚的人生經曆。
車輛發動,編導也開始提問。
“目的地很遠嗎?”
白鳥彌回複:“是在橫濱,一會兒到了。”
這次交涉得太過順利,編導忍不住問:“為什麼會這麼爽快地答應采訪呢?”
赤司征十郎回道:“因為彌喜歡受人矚目。”
他注視著白鳥彌的眼神非常溫柔。
兩個人看起來感情很好呢。
編導恍然,正式進入提問。
“能告訴我兩位的年齡和職業嗎?”編導好奇地詢問。
白鳥彌說:“前輩剛剛過了24歲生日,我過兩天也到23歲了,我們兩個目前都是在家裡的公司工作。”
“兩位是同一所學校還是同一所公司的前後輩?”
赤司征十郎回複:“中學、高中還有大學,我們兩個都是一起的,已經認識十年了。”
“真是驚人的緣分,兩位的大學是?”
赤司征十郎:“東京大學。”
編導咂舌:“真厲害!”
“不是緣分,是我想和前輩在一所學校。”白鳥彌眉飛色舞,拉起赤司征十郎的手:“畢竟我們是戀人嘛!”
“家人都知道?”
“當然啦,我發現我喜歡上前輩的時候就第一個告訴父親大人了!”
編導驚訝:“令尊是什麼反應嗎?”
“唔……”白鳥彌想了想,“他當時劈裡啪啦給打了好多電話,但我把手機關機,直接去京都找前輩告白了!”
“家人很反對你們的事嗎?之後是怎麼辦的?”
“反對?沒有啊。”白鳥彌不解,“父親大人不是反對,他隻是在吃醋而已,哄哄就好了。”
編導驚呆了,這位父親聽起來還挺……開明?好哄?他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
不過這樣的態度,完完全全是在顧忌自己的孩子吧。
他感歎道:“父子關係真不錯,不過沒被反對實在是太好了。赤司君家裡是什麼態度呢?”
赤司征十郎說:“媽媽非常喜歡他,而在知道我的想法之前,爸爸其實想過將彌收為義子,不過被我拒絕了。”
編導會意,笑道:“喜歡的人要是變成弟弟那就麻煩了。”
“咦?”白鳥彌扭頭看去,“我還是第一次知道誒,其實父親大人也想過將前輩變成義子,被我製止了。”
赤司征十郎頓了頓,想到森鷗外對他的態度,十分懷疑這是可能是對方的計謀。
編導驚歎:“結果你們現在以另一種方式變成一家人了,緣分真是奇妙的東西。”
難怪能這麼順利呢。
車上聊了些基礎情況,他們靜靜等待著車輛到達。
半個多小時後,車輛停穩了。
編導一開門就看到一座氣派的彆墅,剛誇了兩句,突然發現門牌上寫著“森”,還以為看錯了,立刻東張西望起來。
可是這周圍也隻有著一幢彆墅,此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四周靜悄悄的,街道上看不見一個人。
白鳥彌朝他招手:“是這裡,沒錯。森是父親大人的名字,我是被收養的,我的姓氏是根據媽咪的名字取的。”
養子!
一聽就很有故事。
編導和助理跟著他們穿過庭院,走進氣派的彆墅裡,剛進玄關,他們就被閃到了。
正對著入戶門的玄關展示櫃上,擺放著諸多金燦燦的獎杯,牆上還掛著表彰狀、全家福。
編導把攝像機對準這些,並念出上麵的一些字。
“全國中學生籃球大會優勝-帝光中學、全國高校綜合體育大會優勝-洛山高校、國民體育大會優勝-洛山高校……”
他連連讚歎:“這是白鳥君獲得的獎項嗎?太厲害了,居然全都是優勝獎。”
脫掉外套的白鳥彌走過來介紹道:“因為有重複,所以有部分放在下麵了。”
他打開下麵的櫃子,裡麵也全都是金燦燦的獎杯和獎牌。
“重複?連冠嗎?”編導一邊拍攝一邊問,默默數起數量,越數約驚訝。
“沒錯,中學的時候我和前輩是籃球隊長,我們負責期間籃球部是大賽四連冠,高中也是如此,這裡還有大學聯賽的獎杯。”
編導的驚歎聲不絕於耳,全拍了一遍後又問:“我還看到了繪畫比賽的獎項,也是白鳥君的嗎?”
“對哦,我很擅長畫畫嘛。”
白鳥彌語氣愉悅,又炫耀道:“前輩家裡的優勝櫃比我還要誇張呢!因為前輩迄今為止從來沒輸過呢。”
編導狐疑:“從來沒輸過?”
鏡頭對準赤司征十郎。
後者一臉平靜,就像在訴說事實一樣回答,讓人不由得相信:“嗯,我沒有品嘗過敗北的滋味。”
白鳥彌對著鏡頭笑容燦爛,評價道:“超帥吧!”
編導怔怔地點頭。
他這次運氣好像不錯,采訪到了這一對。
他轉頭繼續看著展示櫃,準備再挖掘一些故事。
“這張是全家福嗎?誒,照片的女性非常熟悉……這不是最近很火的芭蕾舞首席斯旺小姐嗎?!”編導驚訝。
“沒錯哦,這是我媽咪!”
“那麼說,邊上這位男性就是她的丈夫?”編導沒想到自己的采訪還能挖出這種料,這都足夠上熱趨第一了。
白鳥彌搖頭:“不是的,那是我的養父,他們兩個沒什麼關係,隻不過一個是我的父親大人,一個是我的媽咪而已。”
真是奇妙的組合。
爆點沒了,編導惋惜地移開鏡頭,目光落在一幅表彰狀上。
這是橫濱市政府頒發給森氏會社的嘉獎,表彰原因是森氏會社為橫濱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森氏會社,這家迅速崛起、業務廣泛的橫濱企業名氣很廣,聽說和赤司家是深度合作,編導也有聽聞。
森氏會社、森、赤司。
難道說……
“白鳥君是森社長的兒子?”編導突然一點也不惋惜了。
白鳥彌點點頭,誌得意滿地說:“我會把他變成白鳥社長的父親。”
等玄關拍得差不多了,四人往裡走,一隻白色貓咪走著妖嬈的貓步朝他們過來。
白鳥彌把貓抱起來介紹:“這是念子,今年十歲。”
擼完貓,白鳥彌給他們介紹每個房間。
“好大的房子,平時是自己打理嗎?”
“會自己簡單清潔,平時家政、廚師、園丁都會定期過來。”
彆墅的房間很多,可說的也很多。
客廳豎著還沒掛上裝飾的聖誕樹,地上的袋子裡滿是各種裝飾,看起來是明天要做的事。
客廳一覽無餘,他們參觀起一樓的其他房間。
“這裡一樓樂器室,因為管風琴和鋼琴比較占地方,所以都放這裡了,還有小提琴。有時聚會會在這邊開小演奏會。我和媽媽還會一起唱歌呢!”
白鳥彌說到興起,唱了一小段。
空靈的聖歌立刻響起來,編導和助理齊齊愣住。
好聽是好聽,但為什麼唱聖歌,難道是有什麼信仰嗎?
一旁的赤司征十郎豎起手指放到唇前,他們還有些不解。
白鳥彌唱完後,眉飛色舞地說:“這是我們以前帝光中學的校歌,好聽吧?”
誒?校歌,宗教學校嗎?
編導一邊誇讚一邊疑惑。
直到白鳥彌帶頭從樂器室出去,落後幾步的赤司征十郎悄悄對編導說:“他唱歌有點跑調,但他自己不知道。”
這是什麼新奇的跑調……不過能瞞這麼久,看來身邊的大家都在縱容他。
編導捂著嘴,避免自己“噗呲”一聲笑出來。
“你們好慢啊,還在拍什麼嗎?”白鳥彌折回來,探頭催促。
三人立刻跟上,接下來又去了畫室。
畫室裡有許多白鳥彌的作品,都是顏色鮮亮風格明快的類型,看著就心情愉悅。
介紹完幾幅畫的創作背景後,赤司征十郎補充:“再過一陣會給彌辦個畫展。”
編導挑了一副放在畫架上的作品,湊近了攝像頭。
拍完畫,他注意到畫室裡還有一套書桌椅,看起來還是經常用的。
注意到他的目光,赤司征十郎說:“那是我用的。”
話題並沒有展開,考慮到接下來還有很多可看的,編導這時也沒有追問。
不過就像剛在樂器室裡一樣,等白鳥彌先出去後,赤司征十郎低聲告訴他們:“彌比較粘人,所以他畫畫的時候我會在這裡工作陪著他。”
出了畫室,白鳥彌說渴了,赤司征十郎走去廚房給他拿飲料。
白鳥彌則趁機悄悄告訴編導:“征十郎前輩很粘人的,我畫畫的時候他也要待在旁邊,所以就在畫室裡放了書桌。”
聽到了兩個相反的答案,編導哭笑不得。
他不禁再次感歎,這兩個人感情真好。
白鳥彌帶著他們去看剩下的房間,一樓其他的基本都是客房,沒什麼好拍的,直接一帶而過。
聽說有這麼多客房,編導敏銳地問道:“平時會有很多客人來住嗎?”
“因為我有很多朋友,大家有空的時候會過來一起玩籃球,院子裡就有籃球場,還能在院子裡烤肉。”
白鳥彌帶他們到客廳找出學生時代的相冊,指給他看,“都是中學的時候認識的前輩和隊友,大家都很喜歡打籃球。”
“有一次大家忍著肉香好不容易打完比賽,結果下場後發現坐冷板凳的青峰前輩一個人把烤肉都吃了,好過分。”
他說著說著笑起來,眼裡滿是懷念。
編導拍著照片,驚愕地發現:“是進入NBA的那個青峰大輝選手?”
“沒錯!青峰前輩以前就是個籃球笨蛋,高中的時候被NBA的俱樂部看中了。”白鳥彌惋惜道,“青峰杯後來也停辦了好可惜。”
“以青峰選手命名的賽事?還是第一次聽說。”
“中學和高中那一陣很火的。”白鳥彌翻著抽屜,“誒,前輩那次訪談的錄像帶怎麼不見了?
是我們帝光中學的一次比賽,青峰前輩覺得沒有人能打敗他,還在媒體上放話,所以就引來了大家來挑戰他,逐漸演變成一個非正規賽事。”
實在沒找到錄像帶,白鳥彌遺憾,懷疑是不是青峰前輩悄悄銷毀錄像帶了。
編導發現錄像帶的抽屜裡還有很多舊雜誌和報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