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穹殿。
眾神已經在等,自然是先看滄歌的奏表。
少倉帝沉聲道:“既然聖器有言,今日吾等同觀奏表。四位靈尊與孤共同投票表決。眾卿見證。”
“是。”諸神一邊偷看太古神儀,一邊應和。
太古神儀並不反對,他安靜地坐在水源靈尊法座上,竟似真的等待一個公道。
少倉帝也不再多說,他一揮手,滄歌的奏表應聲騰空,化作清晰的影像。
裡麵女將五官堅毅,長發高束成馬尾,耳畔戴著一枚玉白色的海螺。她水綠色衣裙外著金絲軟甲,背一把冰白色長弓。後腰間箭袋斜挎,裡麵幾支冰箭隨她步履而輕輕碰撞,叮當作響。
滿殿神靈見她英姿,無不頷首。
而影像中,滄歌一言不發,飛掠而起,一道龐大的黑影飛撲而至。諸神一怔,這才發現,此影像乃是她誅魔時所攝 。
彼時她年紀更輕,但身姿矯健、箭法超群。麵前的魔物是青要靈尊的座騎,因誤食濁水之畔的水草而心性大變,神智儘失。
彼時它在天界還鬨出了一番動靜,原來竟是滄歌斬滅的嗎?
諸神看了一眼天帝,天帝目光注視影像,絲毫不掩其中欣賞之意。
一段精彩的誅魔影像之後,滄歌虛影立於殿中,綠衣金甲,英姿颯颯。她向諸神施禮,好像真人就在殿中一樣。
“稟諸位尊長,晚輩出身水族,幼時承教於陛下……”她字句不疾不徐,開始述職。順暢得如同背詞。
諸位靈尊聽得認真——這麼多年,這個後輩已經擁有了如此之多的功跡。
滄歌的奏表準備得細致,其中她力戰悲問劍主的一戰,更是足以封神。諸神單是看完,便耗費了大半日的光景。
而此時,九溟的奏表還沒送到。
——前來送信的海魚因為不辨方向,迷路了。
眾神派出天兵滿世界找這條海魚的時候,腦子裡隻有兩個字——離譜。
幸好,雖然晚了些,但魚總算是找到了。
奏表曆經艱險,終於來到殿中。天帝高居王座,半晌才沉聲道:“開始。”
諸神坐得久了,難免心中不耐——滄歌的奏表已是如此,九溟就算再如何,能高妙到哪去?
但無論如何,看還是要看的。縱然滄歌身後有天帝支持,但九溟背後,可也還有這尊太古神儀。
殿中光芒再起,諸神先前神情淡漠。但不過片刻,幾位靈尊神情就變得微妙。再最後,人人瞪大眼睛,哪還有半點瞌睡的意思?
隻見影像之中,滿目的……紅塵色相。
九溟坐在礁石上,藍色的裙裾延伸入海,卻遮不住她修長的腿!
黑色的礁岩襯得雪白的玉腿更加修長筆直,閃得人眼前發暈。
她螓首微仰,完美地露出精致的五官和修長的頸項。因為陽光,她美目中有一點迷離的光暈,如小鹿般蒙昧天真。她抬手遮擋了一下陽光,睫毛眨下來,又長又卷,如蝶翅似鴉羽。
“諸位前輩們,大家好呀。”太陽頗曬,她素手扇風。說話時,嫩若春筍的足尖輕點海麵,聲音軟軟糯糯,透出一股子說不出的慵懶隨意。
“天帝讓人家遞表自薦,說是競選水神。我倒也沒彆的要求,隻想知道水神酬勞幾何。聽說我母神是上任水神,不過她如今還在刑囚之中,我也沒法問她。”
諸位靈尊紛紛以手輕掩鼻下口唇,以免禦前失笑,法相不雅。
影像之中,九溟以手掬水,海水摻光,斑斕如彩紗。九溟隨意把玩,陽光輕輕撫過她臉頰,為她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
她披發簪花,幾顆水珠順著發尾從頸間滑入冰藍色的抹胸之中,留下閃亮的痕跡,分不清是水是汗。
“人間靈氣衰弱,我急需靈石,所以要求不高。但如果天宮報酬太低還是算了。畢竟我打理海洋已經很辛苦了。謝謝大家呦。”她歎了一口氣,認真地道。
她說話時也不莊重,右手輕輕撥弄著胸前的水晶掛墜,那抹胸束得鼓脹,似乎內裡包藏著千般奇險、萬種風光。
在她背後,碧海無垠,風過礁岩,卷起千堆雪浪。
她像這海上的藍寶石,與日同輝,剔透無瑕。正是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輕風。
……
然後,沒了,就這麼短短的一段。
——竟是如此兒戲!
諸位靈尊瞌睡全跑了,忍笑忍到腹痛。少倉帝麵沉似水,唯有太古神儀十分滿意——自己的這位伴侶,不僅姿容無雙,打理海洋更是耐心包容。
完美到無可挑剔。
“有勞諸位靈尊共同表決。”他語聲沉緩,對於這般離譜的奏表,也並未露出責難之色。
四位靈尊一聽,連忙坐直。
表決不計名,四位靈尊各自以意誌書寫名字。表決結束,人選就會呈遞上去。
青要靈尊是木源靈尊,身為女性,她對這位少神更為同情。
——這位遠在深海的少神交上來這麼一個東西,可見也是個明白人。
她從小就被流放深海了,如今恐怕連玄穹殿門朝哪邊開都不知道。
就算是太古神儀領悟天機,為她爭這一次機會。但又有什麼用呢?
五源神靈永遠臣服於玄穹共主。有少倉帝聖意在前,誰難道還會偏幫她不成?
就算四位靈尊共同表決,也不過是個形式罷了。
這麼一想,青要靈尊心中惻然,說到底,當年的事又與她何乾呢?
這麼一個小姑娘,失去族群庇護,又無尊長引導。這些年在人間,隻怕也不太好過。所以,這奏表哪裡是要競爭水神?
不過求饒罷了。
現在四位靈尊一共四票,天帝一票。總共五票,自己有一票給九溟,並不影響大局。何況太古神儀的麵子,也總是給的。
青要靈尊想到這裡,歎了口氣,以意誌書寫了一個名字。
點石靈尊也盯著麵前金色的靈葉。
五源神族死板得很,哪有人家小姑娘這般靈動有趣?
其他三個老東西,食古不化、毫無審美,怎懂什麼憐香惜玉?他們當然會投給滄歌。
——那自己投給九溟一票,又有什麼關係?
畢竟人家那腿……呃,咳,畢竟後輩都需要鼓勵嘛。
他隨手將表決結果呈遞上去。
頃刻間,五道不計名的意誌如五片金葉,瞬間呈遞完畢。少倉帝抬手示意,屠疑真君當場唱票。
“九溟。”他唱第一票。
四位靈尊麵色端肅,微微點頭。
“九溟。”他唱第二票。
??四位靈尊微怔,互看一眼,開始意識到事情並不簡單。
“九溟。”屠疑唱第三票。
!!!四位靈尊瞳孔地震。
“九溟。”屠疑唱第四票。
“……”四位靈尊開始左顧右盼,避免與少倉帝對視。
“滄歌。”屠疑唱完第五票,殿中鴉雀無聲,如同站了滿殿泥塑。少倉帝臉色鐵青。
四位靈尊臀如錐刺,彈跳而起,一並拱手,快速道:“卑職仙府尚有要事,就不耽擱陛下了。告辭告辭……”
話落,四人化作四道清光,四散而去。
……
海洋。
九溟背上行囊,離開倉頡古境,孤獨地向茫茫宇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