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滿天神靈,哪是他這樣一個小妖能夠直視的?
九溟見他畏畏縮縮,不由罵道:“平時在我麵前,不是挺貧的嗎?”
“那、那、那怎麼能一樣呢?”海無脊頂嘴,道:“少神您胸懷如海,彆人可不一定。我這樣的螻蟻,彆人一個手指頭就摁死了的!”
九溟又痛又氣:“你這名字還真是沒起錯,毫無脊梁!”
海無脊無所謂:“我跟您這種大人物沒得比。天降大任於您,自當勞您筋骨,餓您體膚。我隻是個小人物,小人物平安活著就好。哪用得著什麼脊梁。”
九溟嘶了幾聲,想罵他,到底是沒這個力氣。
主仆二人往前走了一陣,就聽見前方有人談話。九溟定睛一看,談話的居然還是兩個熟人。
——太古神儀乍遇南淮君,正與之閒聊。
隻見遠處,太古神儀問:“南淮君……你就是凝華上神的那個贅婿?”
……真會聊天!九溟渾身碾碎了一般痛,卻不得不加快腳步。
幸好南淮君好涵養,他略感意外,立刻拜道:“正是。南淮見過靈尊。”
太古神儀煞是好奇,問:“倉頡古境神靈嫁娶,必剝奪其中一方果位。你明知如此,為何還要嫁給凝華上神?是貪圖她的美色,還是財力?”
“這……”南淮君聊不下去了。但這也不怪他,換誰也聊不下去。
太古神儀見他不語,便認為自己所言切中要害,他點點頭,道:“凝華上神代任兩千年,想必財力確實豐厚。她庫存靈石幾何,你可有算過?”
不是,這……南淮君為人一向內斂玲瓏,但這一刻,真是被問了個措手不及!
誰能想到,堂堂神器,竟然如此不顧體麵,當麵出言羞辱?
他偏偏還不好憤怒,隻能閉口不答。
太古神儀還要說話,九溟緩步上前,道:“姨父和姨母兩情相悅,夫妻和睦,乃是五源一段佳話。靈尊就不必多問了。”
太古神儀看見她,立刻道:“吾前來尋你。”
九溟尚未開口,南淮君立刻道:“既然靈尊另有要事,在下告退。”
太古神儀唔了一聲,南淮君頭也不回,迅速離開。
九溟看向麵前的夫君,說實話,有點為他的人緣擔憂。
弱水人多眼雜,她也不好多說,隻能與他一前一後,離開再說。
好在太古神儀也記得人前隱瞞夫妻身份的事,一直到走出弱水,九溟實在虛弱,這才召出步輦。華麗的步輦依舊鸞鳳引路、步步蓮花。
太古神儀與她上輦,海無脊緊隨其後。
直到離開弱水地界,周圍也無旁人,九溟才問:“今日去往玄穹殿了?”
太古神儀道:“正是。吾每日當值四個時辰。從辰時初到未時末。”
……倒也合理。
九溟問:“一切順利嗎?”
“這是自然!”聖器大人開始誇耀自己一日工作。九溟越聽,越愁得慌。直到最後,她聽到自家夫君在五源天門上都安置了小鳳凰,用於記錄諸神當值時間。
九溟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後問:“他們沒有打你啊?”
聖器大人卻很高興,道:“夫人放心,吾乃宇宙十二神器之一。人緣絕佳。”說完,他轉而關心九溟,問:“你今日修煉如何?”
提及這個,九溟難免有些抑鬱,她說:“今日用儘全力,吸收了兩個法咒。”
豈料聖器大人誇張地驚歎:“那樣的法咒,就算是為夫,一日也隻能吸收兩萬個!夫人真厲害!僅僅一日,就吸收了兩個!”
“……”九溟聽得發笑,許久,她喃喃說:“你這個人,好像沒有煩惱一樣。”
太古神儀將她抱過來,讓她坐在自己膝頭,道:“夫人很累了,靠著為夫睡一會兒。待為夫學點推拿按摩之術,為夫人解乏。”
他說這話,語聲真摯溫柔,好像二人真的是多年夫妻,恩愛無間。
九溟也產生了這種錯覺,她閉上眼睛,說:“我頭痛,腳痛,渾身都痛,根本睡不著。”
“可憐。吾助夫人入眠。”太古神儀心疼夫人,決定大出血,他玉筆在握,右手抬起,淩空寫下一個字——昏!九溟還來不及說話,法諭打入身體。她失去意識之時,隻有一個想法——你怎麼不寫個“死”?還能省兩筆呢。
九溟醒來之時,天色定已黑透。她能這麼猜測,是因為此時的太古神儀一身黑袍。
周圍環境很熟悉,正是少神殿的內殿。而自己正俯趴在水晶榻上。九溟想要起身,發現自己身上隻穿了一件小衣。她的衣裙被疊放在枕邊,整整齊齊。
身後,黑袍的太古神儀正在忙碌。
九溟不想回頭,隻得問:“聖器?你在做什麼?”
聖器大人冷哼一聲,傲然道:“本座已習得《黃帝岐伯按摩經》,正在實踐。”說完,他雙手順著九溟的頸項,為她敲背鬆骨。
按了一會兒,聖器忽地操起玉筆,寫下一行大字——止痛潤滑保濕香膏!
字凝複散,一盒香膏便出現在眼前。
九溟深深吸氣:“聖器……”這香膏她可是見過的,民間就賣五十文錢……但她話剛說了兩個字,又止住。算了,隨便吧。
太古神儀手指沾了香膏,將膏體搓化,在她整個背部塗抹。九溟閉上眼睛,任由他疏通自己的筋絡。他的手溫暖有力,九溟所有的疲勞和疼痛都被壓了下去。
“聖器這麼樣的一個人,確實不應認誰為主。”迷迷糊糊中,她想。天知道,他是一個多麼有趣的人。
若是有一天,太古神儀也如神農鼎一樣,變成冰冷華麗的一卷竹簡。
那將是一件多麼遺憾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