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裡潮濕陰暗, 不停往洞口湧來的風, 夾帶著一股刺鼻的腐臭味。外頭的陽光照不進來,隻有旁邊掛著水珠的泥壁上支著幾盞火把, 將昏暗的洞穴照出詭譎的色彩。
滴答、滴答的滴水聲循環往複, 涼風卷過焰火搖晃,牆角的影子跳了跳被拉得很長。莫纓全身籠罩在陰影裡,探頭觀察片刻,然後抬手向著身後一揮, 兩道黑影便迅速攀到了牆上, 沿著洞頂迅速地向著那兩個守衛靠近。
忽然出現在身後的黑衣人驚了守衛一跳, 剛要回身攻擊, 脖頸脆響便歪出了一個扭曲的弧度,還未來得及發出聲音, 已經瞪大眼睛斷了氣。
一切都在無聲中進行,通道內的屍體被挪到了巨石後隱藏,離洞府中心越近, 那股刺鼻之位越濃, 連空氣中都隱隱出現了暗紅色的浮塵, 十餘人當機立斷, 揮劍斬下一截袍角,覆於麵上。
這紅色的粉末可不是什麼好東西,隻需指甲蓋大小的一點, 便能吸之成癮。較五石散而言, 它功效更強, 服食過後覺神明開朗,□□忘脫俗事。雖沒了不能靜臥,不能受熱的弊端,但它的後遺症似乎更大些,若長期服食後停藥不用,則全身發臭且奇癢不堪,人便會控製不住地亂抓,直到血肉模糊而死。
端午那日發現這東西以後,宋時瑾便一直命人暗中調查著,幕後之人警惕性很高,從未露過麵,每一個環節互相都沒有牽扯,押解貨物的人隻知道送到哪,不知道從何而來,更不知這東西是做何用處。
廢了好大的功夫,才尋到蛛絲馬跡找到這個窩點來。
前頭不遠處便是關押著試藥人的牢房,裡頭哀嚎陣陣,不時有野獸般的咆哮聲和鎖鏈砸在石頭上的聲音傳來。
轉角處腳步聲一響,有人道:“帶十個人出來,新製的一批赤隱散藥性不穩,還得再試。”
有人小聲問:“昨兒個不是才帶去二十個嗎?怎的這麼快就要人了。”
那人滿不在意的說:“死了,這次不要年紀大的,選五男五女,動作麻利點。”
鎖扣鏗鏘輕響,那人一邊開著牢門一邊抱怨:“哎,也不知上頭怎麼搞的,到現在也沒送人過來,眼瞧著這些藥人越來越少,藥坊每天還要帶人過去。”
“廢話那麼多作甚,總之沒了他們自己會想辦法。”
緊接著牢房裡傳來稚嫩的哭求,不斷的告饒聲響起,莫纓不忍的皺了皺眉,聲音有男有女,聽起來年紀都不大。
“主子。”他側過頭,漆黑的眼眸湧出濃烈的殺氣,聲音壓得很低:“前麵連著兩間便是關押著試藥人的牢房,再過去就是製藥的地方。”
宋時瑾半闔著的眼眸倏然睜開,黑曜般的瞳映射著跳躍的焰火,眼尾下的淚痣妖冶異常,聲似浮冰相擊:“先解決了這些人,再救人。”
時至現在,他幾乎可以確定自己心中的猜測,救回去的那三十個孩子,這麼久了一直未找到家人,有部分是乞兒,有部分連自己來自哪裡也說不出出來。
若這赤隱散與那位有關,那這三十多個孩子的用途,便不言而喻。
莫纓頷了頷首,帶著人便閃了出去,形似鬼魅步若流星,牢房外的黑衣人手中拖著一條三指粗的鐵鏈向前走,身後是鎖在鐵鏈上的小孩,個個麵黃肌瘦,形似骷髏。
忽感背後殺氣湧動,驀地轉過身來,青劍已至脖頸,鋒利的劍刃寒光一閃,痛感還未入腦,便覺喉間一熱,血已噴三丈。
那些小孩齊齊怔住,剛要扯著嗓子尖叫便被人捂住了嘴。
“將人鎖到牢房裡,待解決了前頭的人再帶人出來。”怕他們亂跑誤事,莫纓隻得吩咐將人重新關進去。
許是反應過來,這些黑衣人並不是每日灌他們毒的那夥人,牢房裡的人都停下了動作,擠到一起等待著未知的結果。
側麵的牆上挖了高約一人寬約兩人的洞,那股子刺鼻味便是從這裡傳來,裡頭的光線稍暗一點,怕粉末引燃山洞,並未點火把,而是在頭頂處開了一扇天窗,灼眼的陽光便從頭頂傾瀉下來。
憑借著這麼一點光線,能看到裡頭人頭潺動,有人抬著已經沒了反應的屍體堆在角落。
腐臭味更濃烈了些,強忍著心中的不適,十餘人穿過窄門衝了過去。昏暗的洞穴中殺機四起,血染將赤紅色的粉末然成了暗黑色,兵刃砍出了缺口,血腥味充斥在洞穴內。
李肆雙目赤紅,眼見著自己的人一個個倒下,溫熱的血撲灑在臉上,他才從驚怒中回神,死死看了一眼立在門口不動的那個銀麵人一眼,飛快地抓起地上的長劍,退到了一塊巨石之後。
那裡有道暗門,打開後便是半山腰,李肆心急如焚,他必須得逃出去再做盤算!
宋時瑾看了一眼,局勢已定,其餘的莫纓自有分寸,便抬腳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