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驟起,衣袍搖曳間咧咧作響,張氏頭上本就虛掛著的步搖,搖搖晃晃落了地,她卻連看都不看一眼,腦子裡不停回響起小丫鬟的話。
“那赤隱散服用過後,便會成癮,郡主想了好些辦法也沒戒掉,每天就關在房間裡吸食。身上的傷也不管了,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兜頭一盆冰水澆下,林修睿的症狀可不就如此!她腦中漸漸明了,定是林湘自己染上後,心裡不平衡,將這個藥下到了林修睿身上!
她的睿兒,她此生的希望,就這麼葬送在了林湘手裡!
張氏牙關打著顫,腳底一陣陣發軟,仿佛是掉進了一個冰寒徹骨的深淵,思緒在撕扯抓撓,半晌,打定了主意,這件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壽安院寢房內,顧懷瑜往老夫人腰下墊了一個軟枕,扶著老夫人坐起來,笑道:“祖母,您才剛醒,隻能先用點粥。”
“這嘴裡啊,全是苦味。”老夫人掩唇咳嗽兩聲。
顧懷瑜忙退後撫了撫她的背:“您且再忍忍,過了這兩日,便能用些細軟吃食,也就好了。”
老夫人搖頭歎了口氣,有些疲累:“哪有這麼簡單,你且瞧著方才你娘那個樣子,像是知道錯了嗎?說她兩句倒還委屈上了,王府是苛待她了還是怎麼她了,平日裡就是個糊塗的到現在還不清醒,至於你爹,哎,不說也罷。”
江氏端了碗粥行至床沿,舀了一勺,輕輕吹了吹,待溫了下來才遞到老夫人唇邊:“您啊,也彆太過操心了,大夫可說了,憂思過甚,可不利於您身子康健。”
老夫人依著用了一口,半晌才道:“哪能不想啊,修睿這事弄得不好,咱們林家的聲譽可就全完了,林湘那丫頭處置不得,留著終究是個禍害。”
言罷,又驚覺這話當著二人說有些不妥,搖了搖頭之後便沒再言語,慢慢地喝著粥。一時間,房內也隻能聽到勺碗輕撞之聲。
用了小半碗粥之後,老夫人便擺了擺手,大病初愈精神還是有些許弱,沒一會便躺在床上睡著了。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一個小丫鬟閃身出來立了片刻之後,又退回了隱蔽處。
顧懷瑜替老夫人掖了掖被角,站起來,低聲道:“二嬸,我去小廚房看看藥熬得怎麼樣了。”
這幾日的藥都是顧懷瑜親自去瞧著熬的,她這般說也不奇怪,江氏衝她點了點頭,道: “去吧。”
顧懷瑜快步朝著小廚房走去,卻在行至中途時腳尖一轉,到了一處隱蔽之地。
“小姐。”說話的是方才張氏見到的那個小丫鬟。
顧懷瑜低聲問道:“辦妥了嗎?”
小丫鬟福了福身:“夫人已經知道了,這會正往浮香院去。”
顧懷瑜笑了笑,“行吧,你先下去。”
張氏這人最是自我,她愛林修睿與林湘的前提條件,便是他們為會她帶來的權勢。說白了,她這種人也就是誰都不愛,隻愛自己。
上輩子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樁樁件件,張氏哪一件不知情,甚至有部分還參與其中。
在顧懷瑜被關第二日,張氏便在林湘的慫恿下,想要將她嫁給自己侄子,顧懷瑜本就是被冤枉,自然不應,誰知晚間便等來了三尺白綾。
她身邊的丫鬟扯著白綾便繞上了顧懷瑜的脖子,在即將被勒死的時候,老夫人帶著人來了,顧懷瑜這才留下一條性命。
顧懷瑜差點被打死的時候,哭著求她,張氏卻極其厭惡地抽腳,說,汙了王府聲譽,你死了才好。
甚至連老夫人的死,也有她一筆功勞。
張氏想要掌權,偏偏上頭壓著老夫人這座大山,處處受到鉗製,老夫人氣病之後,本應搶救的回來的,她卻趁著侍疾,往藥中加了一味虎狼之藥。
老夫人去後,也沒人再管顧懷瑜,林湘買通那些個流氓的事,她也是知情,隻那時,她滿心沉浸在榮耀與富貴裡,一言不發,也就隨了林湘去。
誰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顧懷瑜自嘲的笑了笑。
臨死那一刻,她才知道,不是生了她就能稱得上是娘的,天底下也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愛自己孩子的。
她不是喜歡林湘嗎,想要借林湘的勢掌管王府嗎,如今,知道林湘給了她兒子赤隱散,希望破滅之下,端看她們還能不能繼續母子情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