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生了如此怪病, 攪亂的不止是後宮中的一汪湖水, 但凡知曉當年那件事的朝臣都隱隱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當年之事宮內消息瞞得緊,大皇子因何夭折, 與先皇後忽然薨逝的原因時至今日都是一個迷,事發當夜, 元德帝便直接動用龍鱗衛將椒房殿一乾宮人羈押了起來,半點消息不許往外露。滿宮上下被翻了個底朝天,涉及此事的宮女嬤嬤悉數斃命, 凡在當時往後宮中布下眼線的人, 後來都因各種原因獲罪。
朝臣間噤若寒蟬, 絲毫不敢議論此事。可若是有心,也並非一點消息也探查不到, 老臣重臣之中,還是有人知曉, 德妃今日之狀, 曾在先皇後身上出現過。
隻是時隔多年,皇上也未對外公布, 後宮中看起來風平浪靜,實則雲譎波詭。也不知德妃這次, 會不會如同先皇後那般, 香消玉殞。
不能坐不能躺,換上了最輕薄的軟綢衣, 德妃還是疼得厲害, 衛清妍被嚇得三魂出了兩竅, 可也隻能守在昭華殿內哭哭啼啼,衛崢則見事不好,派人去了大將軍府中。
德妃氣若遊絲跟罰站似的在寢殿中站了一夜,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將昨日發生的事細細回想了一遍,除了在禦書房呆了片刻,餘下時間她都呆在昭華殿內,所有吃食也同往常無二,還是沒想通,下毒之人究竟是在哪裡下的手!
大將軍符瀾收到消息過後,隔日便在朝堂之上請命,既禦醫束手無策,求皇上允他廣招天下名醫,舉能人異士進宮替德妃娘娘治病。
元德帝高踞與龍椅之上,深深看了麵目堅毅的符瀾一眼,然後轉而看向首輔高正遠:“愛卿以為如何?”
高正遠溝壑縱橫的臉上隱帶一絲蒼涼,半闔的眼眸中有厲芒忽閃而逝:“老臣也想知,這病症究竟是何故,若符大將軍能尋得能人,自然是極好的。”
元德帝心尖一刺,視線不著痕跡的掃過宋時瑾,而後,允了符瀾的話。
高正遠似又蒼老了幾分,下朝時,朝著椒房殿的方向看了一眼,重簷廡殿頂,金色的琉璃瓦上盤旋過幾隻鴿子,自先皇後薨逝後,那裡被重兵把守,鎖了多年,已然成了這宮闈之中人人不敢提起的禁地。
符瀾腳步停在高正遠身後,隨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掃了一眼後,微不可見地輕哼一下,忽然道:“高大人,又想起昔年往事了嗎?”
高正遠背影怔了一下,虛了虛眼睛收回視線,臉上掛著笑意轉身看向符瀾,轉而道:“老夫預祝符大人,能順利找到神醫,救回德妃娘娘。”
符瀾笑了笑,朗聲道:“這是自然,我與高大人不同……”頓了頓,他壓低了聲音:“這些年,高大人後悔嗎?”
高正遠沒有說話,麵上的笑意深了起來。
“若是高黎還在,我倒是想請他來替德妃娘娘診治,可惜了……”符瀾拱了拱手,“我還有事,便先走一步了。”
符瀾漸行漸遠,高正遠臉上的笑意慢慢沉了下來,虎口處已經掐出久不散開的青白之色。
悔嗎,如何不悔!隻皇命難違,他怎可不從。如今自己這般孤家寡人,應該是報應吧......
身為一品大將軍,符瀾追隨者眾多,隨著他命令一下,整個大周便掀起了尋找神醫的熱潮。每日都有人從各地帶回所謂的神醫,也每日都有人自請上門,一品大將軍府門前人來人往,門檻幾乎都要被踏破了,可依舊診斷不出德妃病症。
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符瀾有一屬下,竟從蜀地找到一位毒醫,緩解了德妃症狀,且在德妃房寢殿內發現了蹊蹺。
德妃生□□蘭,房內從不用熏香,所擺放的皆是香味濃鬱的名貴蘭草,其中有一株美人麵,香味清雅,聞之可使人腦中清明,且磬香沾衣不散,所以被德妃擺到了日日能聞到的地方。
應是有人用了彆的什麼東西,改了其功效,所以德妃才會生出幻覺,常常見到已去的故人,但身上因何疼痛尚且不知,隻能依著那毒醫的方法,慢慢拔除。
“裝模作樣!”聽到消息的時候,孫神醫正在研究林湘身上的毒,方至緊要關頭,已經頗有成效。
顧懷瑜仔細打量了他一眼,小聲道:“師傅為何這麼說?”
“這毒本就是符瀾和她女兒弄來的,終日打雁如今被雁啄了眼,他會不明白怎麼回事!”孫神醫一邊擺弄著手中的瓶瓶罐罐,順口就說道:“什麼毒醫,不過是借著尋醫的由頭,光明正大的將人帶過去罷了。”
顧懷瑜詫異地看著孫神醫,心思漸漸往一個不可思議的方向去了。
孫神醫的名號在江湖上頗為響亮,但至今無人得見其真麵目,衛清妍來看林湘那日,顧懷瑜就察覺孫神醫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
緊接著他刻意踢翹地毯,算準了角度後,在桂嬤嬤向衛清妍走過去的當時,做了一個彈指的動作,下一刻,桂嬤嬤就撞翻了百寶架。
那碗似血的東西分毫不差澆到了衛清妍腦袋上,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吸引了過去,顧懷瑜卻見他攏在袖中的手鼓動了兩下,而後捏著那張帕子湊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