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事情從表麵上看起來非常簡單, 作為朝雲院最末等的護衛,趙全的月銀並不是很多,因為長得有些不大好看也一直未討媳婦,每月輪休之時極其喜愛去喝花酒。
直到一個月前不慎染了病,花光了所有積蓄也不夠, 他不想死, 借遍了所有人也不見好, 還在外頭欠下許多銀子。
恰巧他當值那天,張氏神誌不清又瘋了起來, 將首飾帶了滿頭滿身, 就要衝出院子,丫鬟婆子們將人拉走後, 掉下了一支金簪,趙全鬼使神差的將它昧了下來,悄悄拿去解了燃眉之急。
可病症不好, 這個無底洞他就沒辦法填上去, 發了一次意外之財後, 他便打上了張氏首飾的主意。張氏久病, 院中下人早已經鬆懈, 這倒是方便了趙全,在偷拿了一次沒有被人發現後,他膽子便大了起來。
一回生二回熟, 從一開始的心驚膽戰到後來的稀鬆平常, 這期間他偷拿了不少, 直到張氏死之前那次,他被張儀琳抓了個正著。偷盜主母首飾可是重罪,張儀琳捏了他的把柄,又用數額龐大的銀子利誘,趙全心誌本就不堅,想也沒有多想,便應了下來。
“縣主,奴才句句屬實,沒有半句虛言,一切都是張姨娘吩咐的,她還說,以後府中都是世子說了算,我若是助她成為少夫人,日後少不了奴才的好處。”
顧懷瑜不動聲色打量了一眼趙全,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放火燒院子,這事可以算得上張儀琳唯一算計成功的一次,依著她的腦子,想要故技重施也很正常。
隻是,為什麼呢?在利益上,自己與她並沒有糾葛,她這麼做的好處是什麼?
飛快的掃了一眼孫神醫記錄好的供狀,吩咐綠枝逮著他的手按上了指印。
趙全緊張道:“縣主,您放過我吧!奴才已經命不久矣,一時間鬼迷心竅才犯下如此大罪,求縣主可憐可憐奴才,若您不信,奴才可拚死與張姨娘對質,隻求縣主能放奴才一馬。”
顧懷瑜思忖片刻,淡聲道:“先把人帶下去,關到柴房。”有些東西,她還得審問了綠枝抓來的那人之後,才能確認。
趙全還想要說什麼,剛一張開嘴,就被綠枝塞了一團破布。
顧懷瑜向她招了招手,附耳低言:“我知道你有聯係那些人的辦法,去借點高手過來將他看起來,記得,不要讓人發現,若有人靠近,先抓起來再說。”
綠枝詫異的看了顧懷瑜一眼,她一直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
顧懷瑜笑著眨了眨眼,綠枝的身份其實很好猜,沒有人會莫名其妙對一個人忠心耿耿,既然宋時瑾在她回府前就已經囑托過了大哥,那麼再安排一個人過來,也不是不可能。
綠枝會意,很快拖著趙全下去了。
紅玉抬手在脖間比劃了一下:“小姐要不要趁機將他……”這動作一看就是和綠枝學的。
顧懷瑜搖了搖頭,勾起唇角:“暫時不用,有人會替我們動手。”
紅玉不解道:“您是說表小姐嗎?”
顧懷瑜笑了笑:“不,是他背後的人。”
紅玉一愣,麵露驚訝之色:“小姐您是說……”
“府裡的人都知道,自從張家上門威脅老夫人和王妃,將張儀琳抬入王府後,王妃便恨毒了張儀琳,不允許她踏入朝雲院半步。且她身上長了毒瘡之後,張儀琳怕被傳染也不曾去看望過她,怎麼可能將趙全抓個正著。”
“或許就真的隻是巧合呢?”紅玉低聲道,連自己都有些不信。
顧懷瑜沉聲道:“你有注意到,他方才叫張儀琳什麼嗎。”
“張姨娘。”紅玉這麼一想,便明白過來,張儀琳來的名不正言不順,林修睿不願承認她妾侍的身份,府中下人幾乎沒有人稱呼她張姨娘,這個趙全還是王妃院子裡是侍衛,怎麼會連這個都不知道。
待綠枝回來之後,顧懷瑜起身,看向一直沒有說話的孫神醫:“綠枝抓回來的人,煩請師傅同我一道去看看,一會我有幾個問題想要請教您。”
孫神醫倏然間回神,點了點頭,沉聲道:“走吧。”
天色已經非常晚了,院中的下人抽調了一些去守靈之後,餘下的已經歇息,顧懷瑜帶著幾人走到那間廢棄的廂房時,卻忽然聽到裡頭傳來一陣壓抑的嘶吼和狂笑,聲音不大,就像是被人捏住了嗓子。
孫神醫抽了抽鼻子,忽然伸手,將紅玉正要推門的手攔住:“等等,有些不對勁。”
綠枝心下一凜護在顧懷瑜身前,也低聲道:“裡頭有古怪。”
房間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翻滾,砸在地上發出砰砰的悶響聲,嘶吼聲開始變得淒厲,那人喉間破碎的□□隔著門板聽不太分明,時笑時哭,似歡愉似痛苦,古怪至極,聽的人背脊有些發麻。
這麼等了半晌,待裡頭動靜變小歸於無聲後,孫神醫才示意幾人掩住鼻子,緩緩將門推開。
一股有些臭的味道順著門縫湧出,還帶著幾不可辨的灰色,顧懷瑜蹙了蹙眉,往房間內看去。
原本為了保險起見,綠枝用了繩子將那人的手腳都反綁在身後,可是這會小指粗的麻繩已經斷裂。
那人雙膝跪地,額頭抵在地板上,腹部破開了一個大洞,腸腑從破洞中流出堆疊在身下,雙手還做著往外掏的動作,鮮血在地上彙集成了一灘。
待那股灰氣散完之後,孫神醫第一個進入房間內,先是四下檢查了一番後,才蹲在那攤血液前細細瞧著。
“可以進來了,小心地上的血,不要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