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神醫的聲音很小, 小到離他最近的顧懷瑜都需要側耳才能聽到。
對這個結果,顧懷瑜毫不意外, 若來之前隻是猜測, 聽到那個老婆子喊出高黎這個名字之後便成了肯定。
先前有一點讓她一直想不通,殺掉一個人的方法有很多種, 為什麼這幕後之人要設計這麼複雜的一個方式, 繞著圈子來毀掉她。
如今看來, 很可能是與孫神醫有關, 不,應該是與先皇後的死和大皇子的下落有關。
若她所料不錯, 當日在圍場遇襲, 掉出那塊玉扣之後, 不止是引起了皇上和高首輔的關注,四妃定然也在其中, 孫神醫對德妃的那股恨意, 讓她不得不懷疑,先皇後的死是德妃做的。
至於為什麼要對自己和宋時瑾同時動手, 或許是德妃已經知道了什麼。
粗嘎的聲音打斷了顧懷瑜的沉思, “姓高的, 我真是小瞧了你, 我輸了,我認命。”
肥碩的蠱蟲一死, 苗仙兒也似乎喪失了生機, 整個人又蒼老了幾分, 看起來就像行將就木的重病之人。
孫神醫看也懶得看她一眼,麵上無所謂,心裡卻不敢掉以輕心,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更何況苗仙兒這種級彆的老妖婆,若她沒有為自己留後手,孫神醫打死也不相信。
所以待四肢回力之後,又親自將人押送到了棠梨院。
諾大的王府安靜的出奇,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之中,整個天地間似乎就隻剩下了院子裡的這些人,棠梨院中忽然騰起火光,燒掉了偏房,卻未驚動任何一個人。
另外選了個四麵都未開窗的暗室,孫神醫提著苗仙兒就將人扔了進去,然後向著林修言安排來的護衛道:“去找幾隻狗過來與她關到一起,門縫裡都要潑上狗血,無論她在裡頭說什麼,都不要開門,也不要和她說話!”
萬物皆可下蠱,但有一物例外,唯有狗能避其害,苗仙兒養蠱多年,最怕的就是狗。
果不其然,孫神醫話音將落,一副任人宰割模樣的苗仙兒便睜開了眼,眸中閃過懼怕,厲聲道:“高黎,你若是敢,老婆子我定與你不死不休!”
方才那隻蠱,並不是嚴格意義上的母蠱。真正的母蠱還在沉睡,子蠱就在德妃身上,她知曉了那麼多的秘密,不得不為自己留這麼一手。
可高黎竟然敢將她和狗關到一起,她出不去,不能放蠱,無法繼續喂養蠱蟲,母蠱一醒,若被姓高的發現,這可就是斷了自己的生路。
“我們之間早就已經是不死不休了。”孫神醫冷聲道:“你以為,我還會給你留下通風報信的機會嗎!”
兩人就這麼對峙著,暗房內的氣氛有些凝結,直到數十隻狗被牽到了房內,苗仙兒才縮到了牆角,孫神醫環視了一圈,確認沒有遺漏之處,鎖上房門讓人潑了狗血之後,便大步離開。
風靜了下來,夜空中盤踞著的黑雲緩緩飄開,露出圓盤似的月。
清冷的光照將廳內坐著的三人照得麵色凝重,時間過去越久,顧懷瑜就越加坐立難安,端著茶不停地喝著。
綠枝一直沒有回來,她不得不懷疑宋時瑾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門口忽然落下一個黑影,快步踏入房內,低聲在林修言耳邊低言了幾句,他麵色一變,低聲道:“加派人手,務必給我找到人!”
顧懷瑜正欲說話,心裡忽然一悸,整顆心臟仿佛被一隻手捏住,臉上的血色在一瞬間褪去,冷汗大點大點往下滴著。
孫神醫嚇了好大一跳,趕忙問道:“小魚兒,你怎麼了?”說罷就扯過她的手,探了探之後發現並未有中蠱的痕跡。
顧懷瑜沉沉吸了一口氣,心裡那股悚然越發強烈起來,連耳朵裡都聽到了咚咚的心跳聲:“感覺有些不太好!”
“要不,你先去休息休息?”林修言道。
顧懷瑜搖頭,聲音有些低“我擔心他出事了!”她直覺,這股不安與宋時瑾有關,他現在應該非常危險。
林修言目光落到唇色有些發白的顧懷瑜身上,想了許久還是緩緩道:“宋時瑾不在府中,我的人也與莫纓也失去了聯係,連綠枝,也沒有找到。”
顧懷瑜騰一下站了起來:“我要去找他!”
林修言一把拉住她:“你彆衝動。”
“哥!”顧懷瑜看著林修言,神色非常認真:“我想去找他。”
林修言咬了咬牙,搖頭:“你留在府中等著消息,我去找他。”並非他刻意攔著顧懷瑜不讓她去,他隻是擔心,顧懷瑜並不會武功,若對方是連宋時瑾都沒辦法解決的人,她去了也隻是白白送死而已。
顧懷瑜沒有說話,緊緊抿著唇,指甲在手心上掐出深深的紅印子,許久之後,她終於開口:“是我衝動了,我在府裡等你們。”她不是怕死,而是怕自己去了成為拖累和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