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還未說完,領路的那宮人趕忙打斷:“公公可瞧仔細了,這位是安平縣主。”
縣主居正二品,而美人則是三品,行頷首禮並無不妥。
芩美人一聽,斜著眼掃了顧懷瑜兩下,將後腰處的手取下,捏著帕子輕蔑道:“這府中剛死了人,就這般急不可耐出來走動,當真是……”說著,她口中就嘖嘖兩聲。
宮人麵上有些難看,皇上下的旨意要見縣主,芩美人如此說道,若是傳到皇上耳朵裡,怕是不妥,隻能道:“皇上還等著縣主,您看……”
顧懷瑜看著芩美人帶著絲絲青白的臉,又想了一下這鐲子裡的東西,當即回過味來,芩美人如今已經將人得罪了個全,可不知以後下場如何淒慘。
不欲繼續與她再攀扯下去,便對著那宮人道:“還請嬤嬤帶路吧。”
宮人連聲應是,對著芩美人福了福身之後,領著顧懷瑜揚長而去。
剩下芩美人留在原地,氣得麵色扭曲。
她是沒什麼身份背景,一朝得勢之後,便覺世上之事任她可為。在圍場那天,六公主當著那麼多人不給自己臉麵,她收拾不了,也就隻想將這氣發泄到顧懷瑜身上,誰知她居然敢裝病違抗自己命令!
這口氣叫她怎麼咽的下去。
旁邊的小宮女低聲提醒道:“主子,您寬寬心,肚子裡的小皇子……”
芩美人一噎,隨即惱羞成怒,一耳光便甩了過去:“多嘴!”
……
剩下半途走來再無波瀾,待禦書房門口的太監唱道:“宣安平縣主覲見。”顧懷瑜才整了整衣服,緩步踏入殿內。
空氣中縈繞著淡淡的龍涎香味,與墨香摻雜,讓人聞之心緒漸寧,上首的元德帝早已收斂起怒容,神情看起來略顯溫和。
顧懷瑜規規矩矩行禮,“臣女顧懷瑜見過皇上,皇上萬歲。”
元德帝並未立時叫起她,隻是安靜地坐在哪裡,目帶審視,過了好半晌後才點了點頭:“平身。”
因著皇帝示意,李玉趕忙端來一張矮凳,顧懷瑜方一謝恩落座,便聽皇帝幽幽一句:“時瑾受了傷之後你可曾去瞧過。”
顧懷瑜心下一凜,斟酌著該如何回答。自己母親去世,她卻未在靈堂守靈,於情於理都是不孝,可是禦史府前個夜裡那般大的動靜,皇帝必然已經派人打探過了,瞞著隻怕還會惹皇帝不虞。
“回皇上的話,去過,見他無生命危險,臣女便走了。”
元德帝點了點頭,語氣裡多了些悵然:“尊親去世,兒女皆要守孝三年,隻是可惜了朕前些日子許下的諾。待你除服,時瑾早已過了弱冠之年……”
顧懷瑜沒有作聲,隻是斂目垂眸看著光亮的地板,皇帝的言下之意,她算是聽明白了。
宋時瑾大皇子的身份不可更改,皇帝也不會讓他流落在外,自己因為母喪不可成親,宋時瑾的婚事卻是耽擱不得,甚至有可能,皇帝已經為他物色好了旁人。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聽皇帝繼續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進退有度,與時瑾彼此有意朕知道……可是,他等不起,朕這麼說,你可明白?”
“臣女明白。”顧懷瑜從凳子上起身,畢恭畢敬道。
皇帝點了點頭,緩緩開口:“既如此,你應該知道怎麼做了,朕會晉封你為郡主。”頓了頓,他又補充道:“並且,除服之後,這婚事依舊作數,差彆隻是先後而已。”
這般言語,就是想要她去開這個口,推了這門婚事了。
顧懷瑜仿佛又聽不懂了,眼中露出迷惘:“臣女無功,能為縣主已是皇上厚愛,不敢再求旁的……”
皇帝麵色一變,神色逐漸冰冷,本以為不過兩句話的事,可顧懷瑜這是拒絕了?!
他在感情上有悔憾,所以在發現宋時瑾將同心扣送給顧懷瑜後,便想成全他們,以彌補,可誰知張氏死的那麼不是時候,守孝三年,其中變數何其之多,他怕自己等不了那麼久,同時也覺得,顧懷瑜對宋時瑾以後的路,沒有幫助。
正要開口,門口又傳來太監通報的聲音:“皇上,宋大人求見。”
不過瞬時,元德帝恢複了溫和的神情,揚聲道:“宣。”
宋時瑾走入殿內,先是看了一眼顧懷瑜,見她麵色一如往昔但眼中卻有凝重,這才正了正神色,行禮道:“微臣參見皇上。”
元德帝一怔,趕忙道:“快起,快起,李玉賜坐,怎麼這會過來了,身子可好了?”
宋時瑾笑了笑,揚聲道:“托懷瑜的福,已經無礙。”
皇帝愕然地看著顧懷瑜,下意識問道:“何以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