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便先行踏腳往一旁涼亭行去,顧懷瑜隻能跟上,隨著她走動間,一股香風襲來,濃得讓人頭暈。
顧懷瑜渾身一震,蓋因那香風裡夾雜著一股腥味,雖然很淡,卻無法忽視,而且,她感覺心口兩隻蠱蟲躁動了起來。
背對著顧懷瑜的德妃麵上笑意不見,脂粉蓋不住青白底色的臉上忽然透出一股子狠辣,她向來情緒不外露,即便是曾經麵對她恨極了的高雅,可如今再見顧懷瑜,卻覺心中血氣翻湧。
符家因為她損失了兵權,還折進去一兒一女,甚至連她那個嬌滴滴的女兒,也因為賜婚一事,埋怨上了皇帝,出言不遜惹了皇上不快,她受的寵愛已經大不如前。
反觀顧懷瑜,卻活得好好的,整個人光彩熠熠,還因為那個短命鬼而受皇帝高看。
入了涼亭,靜秋姑姑便候在了亭外,德妃落了坐之後臉上重新掛起笑容,先是上下打量了幾眼顧懷瑜,才歎了口氣道:“你母親的事我聽說了,眼看著你就要及笄,這樣一來,婚事隻怕是要耽擱下來,可惜了。”
顧懷瑜麵上露出些許哀色,柔聲道:“勞娘娘費心了,這幾日府中都在忙著喪儀,懷瑜倒是未曾想那麼遠。”
德妃忽然一怔,心口突如其來的疼痛讓她麵色有些難看。
“娘娘,您怎麼了?”顧懷瑜似乎焦急問道。
德妃倒抽了一口涼氣,閉眼許久,待緩過之後才擺了擺手:“無礙,陳年舊疾罷了,這一到陰雨天便有些不適。”說罷,她又道:“光顧著與你說話了,坐下吧,靜秋去端些點心來。”
靜秋在亭外應了聲,隨後快步離去。
顧懷瑜看了一眼靜秋的背影,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在德妃閉眼緩氣之時,她已經趁機打量了德妃,初一見隻覺她麵上脂粉過濃,口脂也一改往常用了鮮紅之色。
然而,透過那些浮與表麵的東西,她卻發現了些不對勁。身帶血腥之氣,印堂出隱隱泛著黑色,甚至在她倒抽一口氣的瞬間,上翻的眼珠下隱約有一條黑線顯現。
“喲,這不是德妃姐姐嗎~”矯揉造作的聲音傳來。
德妃笑著看過去,“芩妹妹來了,快進來,小心雨天地滑。”
顧懷瑜低垂著頭,對芩美人的出現似乎絲毫不意外,隻是不知德妃究竟在做何打算。
芩美人撐著腰踏入涼亭,看到顧懷瑜的瞬間,冷冷地哼了一聲,便開始與德妃閒談,有意無意間露出腕上的琺琅鐲。
“妹妹記得,這鐲子娘娘也曾贈與縣主一隻,怎的不見縣主戴著?”說著,便睨了顧懷瑜一眼。
德妃也笑道:“許是本宮年歲大了,不懂小女兒家的喜好,縣主不喜歡也是正常。”
“懷瑜隻是覺得,那禮物太過貴重,是以一回府便讓丫鬟收了起來,怕不小心磕著碰著。”顧懷瑜麵帶笑意,緩緩道。
芩美人聞言,咬了咬牙,正要開口說話,就被人打斷。
“遠遠便瞧著亭子裡聚了好些人,幾位倒是好興致。”
德妃與芩美人齊齊一怔,顧懷瑜卻是鬆了口氣,“見過貴妃娘娘。”
柳貴妃穿了一身火紅的絹絲紗袍,襯得皮膚瑩白如玉,在霧氣縈繞的禦花園內似一朵鮮豔的牡丹,耀目而又絢麗。
“娘娘不是最不喜大雨外出嗎,怎的這會子來了。”芩美人率先開口。
柳貴妃一雙上挑的眼看了顧懷瑜一眼,早在她派小宮女去報信之前,宋時瑾便派了人過來請她到禦花園一趟,所以她才來的這般及時。
在顧懷瑜旁邊落了坐,柳貴妃這才慢悠悠道:“怎的,許你能來,就不許本宮來?”
芩美人一張俏臉漲的通紅,咬了咬牙道:“妹妹不是這個意思。”
德妃笑了笑,眼中卻漸漸冷了下來,顧懷瑜倒是個乖覺的,竟然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派人去將柳貴妃請來,不過,那又如何,能將柳貴妃一舉拉下水,是再好不過的了。
“妹妹來的可巧,這雨中賞景品茗彆有一番風味,我已命了靜秋去備茶點,若妹妹無事,留下一起吧。”
“好啊。”柳貴妃爽快應道。
說著話的空檔,靜秋便領著宮人,端著茶水點心施施然而來,先是奉了一杯給德妃,才將餘下的布到桌子上。
顧懷瑜端杯揭起蓋子撇了一下浮沫,見裡頭的茶湯鮮紅,上頭浮著的並非茶葉,而是一朵朵花萼,聞著有股子甜香味。
德妃率先端盞飲了一口,神情似乎是輕鬆了兩分,隨後笑道:“此茶並不能算得上真正的茶,是我偶然間得來的方子,以洛神花衝泡,再加入蜂蜜調味,最是適合女子飲用,可駐顏養身,不過芩妹妹就不適宜飲用了,我著人換了牛乳,幾位嘗嘗看。”
芩美人得意地笑了一下,而後才道:“娘娘有心了。”
可顧懷瑜卻覺得,德妃那碗並非如此,方才德妃飲用之時雖未揭蓋,但是自己坐得離她極近,在她張口說話間,還是聞到了淡淡的甜腥味。
腦中的那股念頭越來越清晰起來,顧懷瑜不禁心中悚然。
德妃這是在養蠱!或者說是,中了蠱,不得已而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