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剛泛起魚肚白,顧懷瑜起了個大早, 沐浴後換上采衣采履, 端坐在妝奩前由著綠枝替她上妝。本就嬌豔的臉再精心捯飭一番後美得如同晨間初綻的牡丹, 青絲如瀑披散下來, 桃花眼尾暈開一抹粉暈,在朦朧的燈下眸光仿佛帶著鉤子,忍不住讓人想一看再看。
綠枝捏著篦子一下又一下梳理著烏發,替她盤了個少女髻, 咽了咽口水道:“小姐, 你真漂亮。”
顧懷瑜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倏爾展顏笑了笑,她這一生的路已經截然不同,不再淒慘, 也不再孤獨, 沒有經曆流言蜚語,沒有那些生不如死。前生種種如雲煙飄散, 現在她有愛她的人,以及她愛的人。
“小姐,您先用點東西,及笄禮冗長繁雜, 忙完了都得晌午。”紅玉端著托盤進來, 將裡頭備著的吃食放到桌子上。
顧懷瑜點頭, 剛吃了沒兩口, 林修言便來了,身後還跟著幾個捧著盒子的小丫頭。
“大哥怎麼這麼早過來了?”顧懷瑜起身,視線落到那幾個盒子上:“這是何物?”
林修言撩袍坐下,揚聲道:“有人托我送來的,你且看看。”
丫頭們將手中的盒子打開,裡頭發笄、發簪、發冠一應俱全,以金為底紅翡嵌之,具是精雕細琢,燭火一晃仿佛能見螢光繚繞,美得不可方物。
“哎,也不枉你偷跑都要去看他。”見她目光閃閃,林修言打趣道:“這個妹夫,我尚還算滿意。”
顧懷瑜撩了撩頭發,笑道:“那是自然。”
“嘖。”林修言看她一眼:“還沒嫁呢,這胳膊肘都拐上天了,你要記得我可是你娘家人,少氣點我,不然日後我可不替你撐腰。”
綠枝咯咯笑了兩聲,趕忙捂住嘴退到了一旁。
顧懷瑜正了正神色,看著他認真道:“大哥,謝謝你。”
謝你,不止是幫了我許多,還給了我從未體會過的親情。有時候她在想,要是她生在二房,多好。
“傻丫頭!”林修言起身,伸手在她額頭上輕敲了一下:“總之你記得,我是你大哥。外頭人多我去看著,你先吃點東西墊飽肚子。”
“嗯!”
顧懷瑜的及笄禮起先並未大張旗鼓廣邀眾人,榮昌王府方才獲罪,雖未牽連到她與旁人,但在此風口浪尖肆意慶賀,未免有些不合時宜。
考慮到此情況,老夫人日前與江氏商議過此事,方才定下小辦一場,又因著女子及笄是人生頭一件大事,兩人也不願委屈了她去,正是頭疼請誰做正賓禮讚之時,皇帝忽然來了口諭。
原來宋時瑾早在出征前已經替顧懷瑜請好了,正賓乃柳貴妃,禮讚乃輔國公夫人何氏,讚者是柳貴妃生母,執事是顧懷瑜請的四公主衛靈綰和林織窈以及陳欣瀾。
這般排場之大可謂是前無古人,皇帝竟然允了柳貴妃出宮,又加上昨日連發的兩道聖旨,那便擺明了他根本不介懷此事,是以今日前來觀禮的嘉賓簡直是集齊了京中有頭有臉的人物。
柳貴妃同樣也起了個大早,帶著衛靈綰出了宮門便準備直奔林府而去,誰料剛一登上馬車,就被窩在角落的黑影嚇了老大一跳。
衛靈綰正欲上去踹上一腳,黑影忽然喊了起來:“皇姐,皇姐,彆動手,是我!”
柳貴妃詫異地看著衛堯:“堯堯,你躲在這裡作甚?”
衛堯撓了撓頭發,嬉笑道:“瑜姐姐及笄,我也想去看……”
“不行。”衛靈綰翻了個白眼,開口道:“今日人多母妃與我都顧不上你,你可彆去添亂了。”
“什麼添亂!”衛堯跳腳:“我已經同父皇說了,父皇也同意了的。我本來還想等我長大便娶瑜姐姐,現在被皇兄捷足先登,我連去看看都不行嗎?”衛堯委屈,都說好了公平競爭,他還沒來得及見瑜姐姐,皇兄就出了手,這事簡直不厚道。
“娶什麼娶,你才多大啊。”衛靈綰輕輕揪著他的耳朵,“你再說這種胡話,當心彆人笑你,你知道什麼叫娶親嗎?”
“怎麼不知道!”衛堯一邊歪著頭一邊道:“娶親就是娶媳婦,媳婦就是對自己好的人,雖然你也對我好,但你是我姐姐,所以你不是。”
衛靈綰簡直要被他氣笑了,轉頭看著柳貴妃道:“母妃,你也該請人教教他了!”這說的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嗯,母妃也有此意。”柳貴妃無奈地笑道:“罷了,他願意去便去吧,隻一點,到了地方不可甩開侍衛亂跑,不然……我便把你吊在房梁上抽鞭子!”
衛堯高興了,一頭紮進柳貴妃懷裡,“好,我絕不亂跑。”
馬車平穩的上了路,因著車內有衛靈綰與衛堯在,氣氛倒是歡快的不得了,駛了一大半路程時,柳貴妃便聽得外頭吵吵嚷嚷的聲音。
衛靈綰撩起簾子探頭一瞧,前麵巷口處有三個流裡流氣的男子正圍著一人拳打腳踢,那人抱著頭拚命的打滾,還是擋不住不停落到身上的腳,一見有華貴的馬車路過,手腳並用就準備往巷子裡爬,沒兩步又被人揣倒在地。
“怎麼回事!”隨行的侍衛恐是歹人做戲,為保安全上前嗬斥道:“你們乾什麼的!”
那三人罵罵咧咧猛地回頭,馬車前開路的侍衛手已經握在了刀柄上,一見這麼大的陣仗,三人差點被嚇得尿褲子,當即點頭哈腰:“軍爺恕罪,軍爺恕罪,小的這就走,這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