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晉江首發,嚴禁轉載 我也不能常來看你……(2 / 2)

高平由佳哭了幾分鐘,喇叭裡傳來讓大家去8-12節車廂避難的聲音。

她也準備去,但是緊張加上抽泣導致的過呼吸,讓她全身都沒有力氣。

磨蹭了一點時間,本就被人避之不及的四號車廂,走來了一個紮著低馬尾辮子、戴著口罩,眼瞼半抬不抬,一副興致不高快要動手揍人的青年。

剛威脅完黃毛混混的川島江崎看見女人,麵無表情的挪開目光。

他彎腰找炸彈,突然開口。

“自殺?”

高平由佳愣了,“啊?”

然後她反應過來,手裡的鏡頭無意識對準青年晃了晃,應該是在搖頭,“沒有沒有,我隻是腿軟了,馬上就要去避難的地方。那個……你在找什麼?是丟了什麼東西嗎?”

“你不知道?”

青年突然蹲在高平由佳麵前,從她的座位底下拿出了一枚炸彈,“爆/炸/物就在你腳底下。”

高平由佳:“……”

高平由佳差點叫破喉嚨!

過呼吸的身體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她唰的站起來,本來準備立刻逃走的,走到車廂銜接處又忍住,倒退回來,“你來找炸彈,是自殺?”

川島江崎沉默:“……”

按照他的計劃,大概跟自殺也沒什麼兩樣吧。

川島江崎不想理這個人,這種時候也不在乎地板臟不臟了,他盤腿坐在地上,從胸包拿出小刀,開始拆彈。

彆人拆彈都緊張的大汗淋漓,他卻沒什麼緊張的情緒,低著頭,垂著眼,臉上沒有汗跡,戴著口罩也能看出側臉很漂亮。

高平由佳本來還在想,這個人不反對,不會真給自己說中了想自殺吧!

後來看著他動作熟練的將炸彈分解成部件,又恍然大悟。

“你是警察!”想想年紀,高平由佳遲疑了一會兒,“……還是警校生?”

高平由佳聽說過,米花町那邊有個警察學校,考上警察的大學生會裡麵訓練一段時間。

“非要算的話,大概是老師?”川島江崎打開炸彈外殼,露出裡麵各色的引線,這枚炸彈倒是挺有意思,沒見過啊,“相機開著的嗎?”

高平由佳突然想起沒關相機!

“不好意思,我馬上……”

“沒關係,”川島江崎抬頭,因為做好了會死亡的打算,所以他還挺坦率的,“有煙嗎?”

“有……”

是普通的香煙。

川島江崎拉下口罩,眯著眼吸了兩口。

然後吐著煙圈對鏡頭笑,“陣平,研二,這是最後一次教學了。不好意思,小姐,可以麻煩你把鏡頭從我臉上移到手上嗎?”

“可以!”

川島江崎拆完炸彈,煙也快燃完了。

他收拾好東西,站起來,鏡頭隻能照到下巴的位置。

青年對高平由佳說,“如果有緣的話,你會遇到五個人,唔,其中一個是很帥氣的金發混血,幫我把這段教學視頻交給他。沒有緣分就算了,反正也不是多好的老師,也不是多好的人。”

“好了,你去後麵避難吧,我還有彆的事。”

高平由佳似乎沒想到炸彈都拆完了,還被吩咐去避難,手抬了抬,“等下……”

於是,最後一幕便停在老師按下終止鍵時,靠的很近的臉上。

車內一片寂靜。

相機誠實的將拍攝到的畫麵,原原本本記錄在存儲卡中,又被放映在電腦熒幕上。

畫質非常清楚。

老師的臉貼近的時候,後車上的三個人幾乎能看清他鴉黑眼眸裡的倒影。

“不是,才不是……”

“明明就很好!”陣平不甘心。

降穀零嘴角緊抿,他也是一樣的想法,川島江崎是最好的老師,他心裡最好的前輩。

四百多人的生命。

那些沉甸甸的生命的重量被他一個人,輕描淡寫的承擔下來。

作為公安,作為警察,作為隻比他們大一歲,23歲卻已經數次破獲大案,數次遊離在生死邊緣的年輕人,再也不能要求他更多了。

危險的任務交給他,然後重傷回來;休假時連環殺人虐屍案交給他,然後被凶手報複;保密性很高,連警校生都要簽署保密協議的任務也交給他,接著為了救人失蹤。

因為是天才,所以大家都相信他能輕而易舉的做到,因為是天才,所以23歲就殊榮在身,無數目光緊盯著一舉一動。

因為是天才,連休假期都要被壓榨能力,兼職教導警校生,還被不知好歹的學生暗中譏諷,甚至用所謂的“玩忽職守”的理由舉報給校長。

降穀零堅定的愛著這個國家。

可是有時候,他也會替老師感到疲憊和委屈啊——

從小就沒享受過世界給予的愛意,在承受了這些後,為什麼還要自貶的說自己不是多好的人?

為什麼在做出很大概率會死掉的決定時,眼神還能這麼稀鬆平常?

老師一直走在前麵,是他需要抬頭仰望的高山。

但現在,降穀零深刻的明白。

他再不想做渴望高山的苦行者,他要變成更高更大的山,他想下一次,那雙眼睛裡倒映出的,會是自己的身影。

所以衝吧,zero,衝啊!

隻要老師活著,他再也不會懼怕,再也不會回頭。

隻要老師活著。

-

一天。

一個星期。

一個月。

警方的救援隊和湖泊周圍的搜救隊在第七天離開,現在還在湖上作業的,是花錢請的私人船隊。

時田一朗不相信川島江崎死了。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連屍體都沒找到,憑什麼說他死了?養了四年的人,哈哈,一句沒了就想打發他,可能嗎?

警視廳有人說他瘋了。

時田一朗並不覺得自己瘋了,他守了整整三天,第一次離開,是回警視廳找東西。

辦公室翻得亂七八糟,他找到了川島江崎說的禮物——

一條深灰色的羊絨毛線圍巾。

時田一朗又哭又笑,打著忙音的電話狂罵,“七月最熱的時候你給我送圍巾?你小子指定是在耍我,彆藏了,我輸了,我……”

他哽咽著說不出話。

除了時田一朗天天往這裡跑,降穀零也是常來的。

兩人都瘦了好多,衣服掛在身上空蕩蕩的,像兩個高瘦的竹竿。

一個月後。

他們第一次交流,

時田一朗說警視廳那些人要搞什麼衣冠塚,晦氣的很,又說他升職了,會更忙,以後大概不能常來了。

老師的影像資料全都刪完了,降穀零把視頻備份轉贈給他。

臨近畢業,降穀零有了新的打算。

金發黑皮的男生張開雙臂,湖麵的風從深處吹來,涼涼的,帶著清冽的味道,風環繞著他的手臂和身體,就像老師臨走前給他的擁抱一樣。

“我也是。”

降穀零說,“我也不能常來看你了,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