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甬道儘頭,有一扇被燒的扭曲的黑乎乎的門,降穀零上前輕輕推開,碳化的門突然倒下,激起一陣灰塵。
金發男人揮了揮空氣。
手電燈環視一圈。
這間大概是資料室,保存的相對比較完整,但裡麵的東西早已消失不見,燒了大半的陳列櫃傾倒,幾個試管、燒杯之類的玻璃器皿碎在一邊。
降穀零灰藍色的眼眸定格在一個藥瓶上,他走進去撿起來,借由手電筒的光查看上麵的標簽。
一片靜謐中,降穀零聽見了“噠噠噠”的聲響。
時停時現,忽略掉其中過長的停頓,合起來便是摩斯密碼的求救信號。
這裡有人?
降穀零下意識掏出手/槍,他根據傳來的聲音,發現是在陳列櫃的那堵牆後麵。
牆後應該有個密室,裡麵可能還有生還的人。
不論對方是誰,組織成員或是誤入其中的流浪漢,都是一個重大發現。
敲擊聲變得很弱了。
降穀零推開腐朽的陳列櫃,敲了敲牆,發現正中間有個空心的區域,感覺牆體很薄,於是一腳踹上去。
牆灰撲簌簌的往下掉,降穀零破開一個半人高的洞,雙手持槍彎腰進去。
昏暗的密室無光無風,通風口應該很多年沒打開過了,裡麵淨是發黴沉悶的氣味,吸進身體,感覺肺部都蒙了一層陰翳。
但降穀零完全感覺不到身體的狀況。
他直起身,微抬起頭,以一種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眼前高高的、發出淡藍色光芒的實驗罐。
實驗罐的兩端是黑色金屬結構,底下承托部分的中間,有一個很微弱的光源,自下而上照亮接近三米高的罐體。
在那些瑩藍色的透明溶液中間,赤身裸體的青年漂浮在其中,像一條漂亮無瑕的人魚。
青年的頭微微仰起,纖細的脖頸線條脆弱而美麗,他似乎也察覺到來人,發絲浮動,半闔的眼睫撩起一點點。
鴉色眼瞳斜視過來,卻無法聚焦。
“噠——”
手指動了動。
他敲了最後一次罐體。
降穀零仿佛被擊中了靈魂,筆挺西裝下的身體開始顫抖,舉起槍對準青年。
夢嗎?
原來又在做夢。
日複一日的訓練磨出厚厚老繭的手,竟然抖得不像話,要兩隻手握住才好些。
金發男人灰藍色雙眼牢牢盯著老師年輕的臉。
他像夢裡千百次救下老師那樣,堅定的扣下扳機。“砰”的一聲,實驗罐裂開幾條紋路,淡藍色的溶液滲透出,但還沒有碎。
降穀零又接連開了幾槍。
伴隨著一道清脆的碎裂聲,罐子下方終於破了個洞。
淡藍色溶液爭先恐後的從洞口湧出,撕裂了附近已經有裂縫的罐體,最後出現一個巨大的空洞。
不著寸縷的青年跟著液體流出來。
降穀零渾身濕了大半,手腳並用爬過去,撥開老師臉上的濕發,見人沒有反應,低頭聽他胸口的心跳。
“老師、老師。”
降穀零一邊做心肺複蘇,一邊低頭含住青年濕軟冰涼的嘴唇,頂開對方唇齒往裡麵渡氣。
循環多次後,咳嗽像天籟之音,把他的靈魂從地獄拉回來。
就算是夢也好。
降穀零再也無法忍受老師在他眼前死去,時間並不能愈合傷口,反而將之變成無法觸碰的爛肉。
那是青澀時慕艾的清冷月亮。
墜落後,勢必會成為橫貫未來人生的巨大傷疤,降穀零對此早有覺悟。
“咳咳咳咳——”
川島江崎一邊咳一邊吐水。
他大口大口的呼氣,一點不客氣的掠奪並不新鮮的空氣,緩了好幾秒,眼底的大片黑斑才開始散去。
潮濕的外套披在身上,川島江崎眯著眼,就著微弱的光辨彆眼前的男人。
輪廓好像有點熟悉。
也許是臨死前才想起某個金發黑皮警校生,川島江崎不確定的喊。
“zero?”
“老師……”
很好,果然是他。
“先離開,這些溶液還不確定成分,對了,你受傷了?”
川島江崎理了理衣服,發現衣袖處有破口,雖然是黑色布料看不清,但能摸出一點和溶液不同的,帶著腥甜味的濡濕感。
受傷了……?
降穀零這才感覺到小臂上的疼痛,應該是爬向老師時,被溶液裹挾流動的玻璃碎片割傷的。
能感覺到疼痛,所以這不是夢?
眼前的人是活生生的老師?!
降穀零已經無力思考老師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而且看上去和七年前一模一樣,他正在被巨大的狂喜填充身體,接著是源源不斷湧出來的難受和自責。
川島江崎被金發男人情緒複雜的眼睛盯的不太舒服,皺眉睨過去:“?”
降穀零一把抱住他,深深呼吸,努力克製情緒,語氣中帶著沙啞和哽咽,“所以這不是夢…你真的還活著……”
“……我死了,你剛才在跟屍體親。”
降穀零力氣大到幾乎把他碾進身體,紅著眼圈改正說:“是人工呼吸。”
“好好。”
川島江崎安慰性的拍拍學生的背,他對時間流逝感觸不深,一時忘記現在是七年後,隻覺得這家夥肩背是不是變寬了點?
嘖,體型好像也更大了,明明是後輩,抱住他竟然意外合適?
川島江崎剛想讓降穀零抱夠了就快滾,溶液湧出的牆洞處突然出現一道人影。
那人蹲下來,卷毛識彆度很高,手電的光往裡麵亂晃,看到某張臉也驚了。
“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