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四十章 唐突。(1 / 2)

山澗裡空曠安靜, 小孩哭聲聲震, 灰塵流淌於光束裡。

賀麒麟心中複雜,一時竟也未睜眼,就這麼躺著,聽小孩聲嘶力竭哭喊。

一遍又一遍。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 哭聲漸漸小了, 小孩壓著抽噎,輕輕用手來擦她唇角的血漬, 動作小心。

大約是哭得太用力,手指並不柔軟舒張,爪到了一起。

又給她理了理淩亂的頭發, 接著小小的手竟是捧住她的臉, 親親她的臉,又親她的額頭。

賀麒麟很是用了一些自製力, 方才沒有蹙眉。

好在小孩再沒有多餘的動作,輕輕在身旁挨著她躺下來, 一動不動了。

賀麒麟偏頭, 見小孩掛滿淚痕氣若遊絲的模樣,看了好一會兒, 稍稍清了清嗓子, 手臂撐著, 勉強坐了起來。

賀酒一度以為是幻覺, 睜開眼睛見媽媽坐起來了,哇地一聲爆哭出來, 撲過去緊緊抱住,“媽媽——媽媽——”

哭聲亦如方才一般大,緊緊揪著她的衣袖, 害怕她再次‘去世’了一般。

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恐慌後怕都在抽噎的哭聲裡。

堂堂一國之君,方才的舉動難免有欺負小孩的嫌疑。

賀麒麟些許不自在,微咳,有些僵硬地抬手攬住小孩的後背,輕拍了兩下,“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緣何哭成這樣。”

賀酒爪著的身體恢複了一點知覺,鬆開揪著媽媽衣衫的手,抬頭檢查媽媽,確認媽媽還好好的,沒有去另一個世界,抹乾淨眼淚,嗡著鼻音回媽媽的話,“就是剛才有蜈蚣爬到乾草上,酒酒被嚇到了。”

她是不願意媽媽和那個字那些詞聯係在一起的。

光是想想,就覺得吸氣都是割心的刀,刀刀切著心臟,就像剛來那樣,恨自己給媽媽惹禍,也不想活了。

賀酒抹乾淨眼淚,抓起石台上的乾草,石台上有一小塊地方,□□草蓋住,但因為鮮血多,都浸出來了,然後了乾枯的草葉。

賀酒把證據舉到媽媽麵前,態度堅定,“娘親受傷了,不能不治傷,酒酒知道娘親是擔心追兵,但是酒酒真的可以去找藥,不會有人察覺懷疑,有人跟蹤,酒酒也一定能甩掉。”

這回就算媽媽不同意,她也要去!

小孩本就生得幼小,不到歲的年紀,跪坐在乾草上,更是小的一隻,此時圓眼睛裡依舊帶著潤濕,卻態度強硬執拗。

賀麒麟垂眸看她,帶上淡淡的威壓,“你不想殺了我麼?殺了我,世上再無人知道你的秘密。”

賀酒如同被當頭打了一棒,看著媽媽臉色漲紅,眼睛裡都是不敢置信,很快就想明白了,媽媽是因為不相信她,所以才不讓她知道受傷的事,所以寧願重傷昏迷,也不願意去看傷。

豈有此理!

豈有此理!

怎麼能這樣!

媽媽怎麼能這樣誤會她!

她寧願自己立馬死去,也不可能傷害媽媽一絲一毫,剛才躺在媽媽身邊,她無數次向上天祈求,讓老天爺帶走她這個小怪物,把媽媽還回來!

但媽媽竟然這樣看她!

賀酒握著乾草,另一隻手也握成了拳,小胸膛像是吹起來又放鬆,放鬆又吹起來的皮球,心臟受了暴擊,悶疼得要爆炸。

不知道該怎麼發泄。

好想麵對著大海,大喊一聲媽媽你是大笨蛋!

賀酒喘了一會兒氣,受不了地躺下來蹬腿蹬腳,到處打滾,不把心裡的怒氣傷心滾掉,她沒有辦法繼續麵對媽媽!

草葉被滾得淩亂,小孩像一隻小狗一樣刨來刨去,乾草都被揪得變了形狀,滾得滿頭都是草屑渣,賀麒麟垂眸看著,心臟裡異樣微瀾,複雜難言。

小孩似乎消氣了,卻沒有停下滾動,隻不過一邊滾一邊看她。

賀酒已經不怎麼生氣了,因為她是一個讀過半架子史書的小孩,知道從古到今的皇帝,多少父子相爭相殘,而媽媽身邊空無一人,肯定是遭遇了很多事。

先不說媽媽這一路去雍京城,曾解救過快要被繼父打死的小孩,救治過因為被逼迫纏足感染的小女孩,被劫匪要挾的老人。

便是身為一個皇帝,如果可以,必不會想留下刻薄寡恩,弑父殺兄的名聲。

媽媽定然曾有過她不知道的傷痛,而她的精神力,確實是會嚇到人的存在。

媽媽處於帝位,猜忌多疑一些,就會安全一些。

但是——

她滾了這麼久,為什麼媽媽還不來哄她!

她會很好哄,隻要媽媽喊一聲酒酒,她就會跳起來。

但是……給媽媽治傷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