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1 / 2)

在月長歌的想象中,披上金鳳霞衣來為師尊獻上供奉,該是極為浪漫幸福的畫麵。

可現實再次讓她失望了。

她從出生就活在各色各樣的失望裡,本該已經習慣了的,但看著空無一人的蒼梧神木之頂,她還是控製不住的失落怨憎。

這樣重要的時刻,他去了哪裡?

她那麼辛苦才拿到第一,他也是看見了的,他不是出手相助了嗎?

難道不是也在期待今天嗎?

他為什麼不出現?

還有那天……他竟然對她出手,事後一句解釋都沒有,甚至她連他的人都找不到。

鐘鳴聲響起,這是催促陸清嘉回來的訊號,可他還是沒有出現。

最後還是尹如煙看不下去了,親自上了蒼梧,再次鳴鐘。

這次陸清嘉終於出現了,但這裡已經不再是月長歌一個人了,他回來了也不是他們獨處,月長歌的美好希冀徹底破碎了。

她緊咬下唇托著手裡的錦盒,陸清嘉現身後也不解釋他去了哪裡,隻抬手將錦盒隔空取走,看都沒看她們一眼道:“你們可以走了。”

月長歌看著空空如也的手,紅著眼睛望向陸清嘉,紅唇開合道:“師尊,您去哪了?”

陸清嘉這次望向了她,繡金的白衣極襯他的氣質,他五官華麗,處處透著名貴的氣息,可他看她的眼神那麼淡漠,好像毫無乾係的陌生人。

這是不對的,他不應該這樣冷淡,他們不是師徒嗎?不該是這世間除了道侶之外最親密的關係嗎?

“本君去了何處,何時輪到你來過問了?”

陸清嘉本就不悅,月長歌一個身份極其可疑的人還敢問他去哪,會撞槍口是顯而易見的。

尹如煙清了清嗓子,時機恰當地提醒道:“神君,您還未曾給她賜福。”

陸清嘉將錦盒丟到一旁的桌上,十分敷衍地抬手朝月長歌一揮,細微的紅光在她身邊乍現後消失,速度之快,月長歌都沒反應過來。

他站起身,冰白如玉的一張臉上,削薄的唇吐出一個十分無情的字:“滾。”

尹如煙清了清嗓子道:“還有禁地外麵那群人呢。”

陸清嘉望向她,尹如煙尷尬道:“……維持多年的規矩了,總不好破了,祖師爺若還在,也一定是這樣認為……”

提起那位飛升的祖師爺,陸清嘉臉色緩和了一些,終於還是滿足了尹如煙的要求。

守在禁地外的眾人在那一刻都感覺到了極致的神聖,他們仰頭望著迎麵而來的金光,閉上眼睛感受著神祇降下的祥瑞,修為到達某一階段圓滿的,都隱隱有突破之意。

藍雪風站在蜀山派弟子之中,眼上白綢隨風飄動,周圍隻有他不曾抬頭。

他甚至低著頭,臉色蒼白地不知在想些什麼。

靈越道長注意到,不解地問:“雪風,你怎麼了?怎麼魂不守舍的?”

藍雪風白綢下緊閉的眼珠動了動,半晌才道:“弟子沒事,勞師尊擔憂。”

“是不是沒休息好?還是眼睛又疼了?”靈越道長撫須道,“回去為師幫你看看。”

藍雪風低低“嗯”了一聲,沒有其他言語。

靈越道長又看了他半天,慢吞吞收回了目光。

賜福結束之後,所有聚在禁地外的人都散了。

禁地再次恢複安靜,陸清嘉一個人待在房間裡,本是坐著的,突然又躺下了。

躺了一會,他又坐起身,縮到床的角落,雙臂抱膝看著枕頭的方向。

這個動作是他幼時被關在漆黑的水牢裡時常做的。

這會讓他稍稍有些安全感。

他看著床前的枕頭,姬玉在這裡住過的那一個多月都是枕著它的。

明明她走後都反複用法術清理過好幾次了,可不知為何,總還是覺得上麵有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不單單是枕頭,被褥也是。

陸清嘉將臉埋進雙臂,過了許久,他又躺了下來,側枕著枕頭,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枕頭精致的刺繡,片刻後拉開絲被,從頭將自己嚴嚴實實地蓋住了。

夜裡,來影月仙宗參加神祭的所有正道人士宴飲結束,三兩結伴回客院休息。

藍雪風同幾個師弟一起走,哪怕沒人指引和提醒他,他依然不會碰到任何東西。

他沒有神識,眼睛看不見,是真的瞎,能這樣從容自在地行走,是因為無數年來的苦心修習體感,也曾經經曆過不知多少次跌倒或者碰撞,滿身是傷。

他走著走著就遠離了師弟們,隻剩下自己一個。

他停下腳步,躲進角落,周圍人聲遠去後,才再次走出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隻是突然不想回去。

他滿腦子都是姬玉,想著她說過的話,想著她竟和瓊華君……睡過了。

是什麼時候?

是在他和她之前,還是在他和她之後?

怎麼看好像都是在他們之後。

是不是如果當日他沒有拒絕,他們沒被人撞破,今日同她……那樣的人,就是他了。

藍雪風身子微微搖晃,白綢尾端隨風飄揚,他想他真是鬼迷心竅了,深夜不回房入定修煉,卻在半路上苦惱這些,明明最開始不是這樣的。

當時他雖也被姬玉撩撥了,沒有第一時間拒絕,但後麵回了神,就再也沒陷進去過。

後來和她分開,也再沒想起過她。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了的?

好像是在凡界的客棧感覺到了她的氣息,卻發覺她沒有熱情地貼上來,反而還躲著他。

再後來她道歉了,甚至要求跟著回蜀山受罰,但沒能成功。

很多細節如今想也想不清楚想不明白了。

總之,介意兩人親密過肯定是介意的,若她今後一直不出現,他可能就不會像如今這樣心亂,但她偏偏出現了,還給出了他始料未及的反應。

藍雪風苦笑了一下,捂了一會眼睛,轉身準備回客院。

也就在這時,一陣溫熱的風拂,他怎麼都動不了了。

陸清嘉忍了很久,還是感覺他忍不了。

他動不了姬玉,不代表他動不了另一個惹他煩惱的人。

他站在陰影裡,錦衣華服,金冠墨發,俊美無儔。

他仔仔細細觀察藍雪風,不管怎麼看,都覺得他很差勁。

他想不通,為什麼姬玉肯對藍雪風示好,卻不願同他說上類似的兩三個字。

這一刻他忘了自己對姬玉如何冷酷無情,如何拒絕斥責,隻記得她看藍雪風的眼神認真誠懇,看自己雖也偶爾帶著討好,卻明顯是敷衍和假裝。

陸清嘉慢慢走出陰影來到藍雪風麵前,他扯開了藍雪風蒙眼的白綢,藍雪風激動地想要反抗,但怎麼都不動不了。

他眼皮顫動,嘴唇緊抿,陸清嘉近距離又看了他一會,輕輕笑了一聲。

低磁悅耳的笑聲很輕,並不容易聽到,但藍雪風離他那樣近,還是聽見了。

聽見那一瞬間,他在心裡就有了來人是誰的猜想。

但回想起近百年來他對瓊華君的印象,那樣高潔端肅,不染塵埃的溫潤君子,怎麼看都不像是會這樣輕蔑低笑的人。

可也同樣是那樣一位君子,竟然和姬玉……

和姬玉……

藍雪風想握緊拳頭,可僅僅是如此他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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