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瞬間呆滯當場,甚至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好像刹那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然後才後知後覺地覺察出一些蛛絲馬跡。
比如阿兄總是有意無意要她聽一些政事,比如很早之前他就說過要她垂簾聽政的玩笑話,比如昨晚他反常的心不在焉,一副為了逗弄她顧不上奏折的樣子,她後來走了也是不想耽誤他正事……
她反應過來他早就有預謀卻隻字未提之後怒火頓起。
李元啟你果然很過分。
蕭氏那謀士林掠確實是個人才,竟在重重圍困中帶著主公殺出了一條血路,靠著北疆起亂,得了一條生路。
朝中吵了幾天要不要把祝敏瓏調去北疆,而南邊孫大將軍都拿不下,到底靠誰才能震懾住局麵。
今早上終於有了定論,陛下打算親自去北疆,他主帥,祝敏瓏掛副帥,林掠天縱奇才,但無源之水不長久,不足為懼,敕令孫越務必將蕭賊主力困守在雲河城內。
北疆動亂尚且不足以威懾根本,朝中吵來吵去的根本原因還是如今武將凋敝,誰也不服誰,就算祝敏瓏是個將帥之才,沒有威望根本震懾不住局麵,而樹立威望,並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
所有的將軍都是沙場上磨煉出來的,但大周這些年太平了些年歲,沒那麼多仗可以打。
新帝登基邊疆照舊是會亂一陣的,那些彈丸小國,既仰大周的威勢,又時不時蠢蠢欲動想挑釁,北邊這些年勢力壯大不少,李文翾也想去北疆巡視一番,看看那邊到底是個什麼情形。
李文翾遲遲沒下決斷,僅僅是想看一看,朝中能吵出個什麼名堂。
他跟大臣在議事殿議事,快到午時,才遣散了眾人,他正頭疼怎麼跟相思交代。
早就等在外頭沒讓人通傳的相思推了側門就進來了,她揮了下手,殿內伺候的宮人十分機敏地躬身退了出去。
相思那張臉寒若冰霜,直直盯著他,李文翾長這麼大沒怕過誰,但他這會兒很想找個地方讓自己藏起來。
他手指按在桌案上,指骨摳著桌麵,關節都發白了:“姌姌,你聽孤說……”
相思在他旁邊坐下來,表情冷靜到詭異:“陛下請講。”
“孤沒告訴你不是故意要瞞你,這事孤非做不可,也知道剛成婚沒多久舍棄你一個人待在皇城實在是孤對不住你,隻是不想你提前擔憂,想再跟你溫存幾日,等孤回來,打也好,罵也好,都依你。”
相思抬眸看他:“在陛下眼裡,我就是這麼小肚雞腸不通大理胡攪蠻纏的人。”
“孤不是那個意思,”李文翾真的覺得自己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是孤小人之心,是孤舍不得你,不想同你分彆,隻想跟你膩在一塊兒,所以不舍得說。”
相思很生氣,非常生氣,可氣著氣著已經不知道自己在氣些什麼了,於是沉默道:“幾時回來?”
“北疆形勢不複雜,孤隻是坐鎮,短則三兩個月,至多半年,肯定能回。”
相思難得沒有嗆他,大約是知道事已是定局,剩下不多的相處,她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吵架上。
她隻是有些低落:“下次若再有什麼,阿兄提前告知我就是,我沒那麼脆弱,也沒那麼不講理,我隻是不想……不想突如其來知道這種消息。早知道如此,我昨夜就該一直陪著阿兄,待在你身邊哪兒也不去,我昨晚上還賭氣,等你走了,我怕我想起來就要難過一回。”
說著,她抬手擦了擦眼淚,“李元啟,你一點都不顧忌我的感受,我看你不是怕我提前知道了難過,你是怕我提前知道你同你鬨,這最後幾日你都過不痛快了。”
李文翾瞧她又是難過又是悲憤的,心裡酸脹得難受,張開手臂過去抱了抱她:“好了好了,全是孤的錯,大錯特錯,等孤回來,隨你打罵處置,絕不還手,好不好?”
“不好!誰稀罕,等阿兄走了我日日去文華殿,沒事就招三五個英俊後生來用飯品茶,遞上的折子我一概不看,出了事我就全把他們關大牢裡,等你回來,說不定皇宮都不歸你了。”
李文翾笑著捏捏她的臉:“我們姌姌這麼厲害呢?孤把玉璽留給你,你爭取早日篡位,孤給你當皇後,這破皇帝孤是一天都不想當了。”
相思拍他的手:“你想得美。”
“紙老虎,不中用。”李文翾捧著她的臉,“給孤親一下,過幾天就親不到了。”
唇被柔軟覆蓋,他的吻竟然也可以這麼溫柔。
“孤讓老七出來頂事,但他腦筋不大好用,朝中大體不需要人管,但若真的有事,主要還是靠你,你放心大膽地去做,便是做得一團糟也沒關係,孤回來給你收拾爛攤子,一切有孤在,不用怕,好不好?”他很溫柔地說著。
相思還是第一回見他這個樣子,太正常了她反倒不習慣,更覺得鼻酸,她從小就不愛哭,是以這會兒覺得丟臉,慌亂地擦著眼淚,“好。阿兄放心去罷,我雖懶怠,但也並非愚鈍毫無用處,你不在,我自會學著自己處理事務,用不著你給我收拾爛攤子。”
李文翾捏了捏她鼻子:“孤就知道你行。”
“阿兄不要動手動腳。”相思撥開他的手。
“瞧你可愛得緊,就想伸手逗弄你,怎麼親熱都不夠,可怎麼辦才好呢?”他瞧她不生氣了,又開始沒個正經。
他心都要疼碎了,寧可看她氣急敗壞跳腳揍他,也不想看她流眼淚,那淚珠子跟千斤石一樣,壓得他胸口疼。
可相思已經顧不得生氣了,她悶聲說:“那阿兄要保重,顧好自己,然後……早些回來。”
李文翾鄭重應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