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大家都是沉睡, 聞崢趁著夜色悄無聲息得離開了沈府,外出尋找聞氏族人的蹤跡。
時隔多月,聞崢雖然離開了聞氏一族, 但在走前給族長流了些主意, 足夠讓他們在疫病平息後找到活路。況且聽覺靈敏的“神醫”在沈府聽見了和聞氏族人有關的字眼, 兩方在疫病結束後又恢複了聯係, 沈家還伸出了幾次援手。
順著線索找到聞氏族人現如今的住址,族長的地位不同,聞崢輕鬆從位置和院中的東西,分辨出族長的住宅, 本想等到族長蘇醒,哪知聞崢靠近後就聽見族長努力壓製的咳嗽聲。
聞崢跳入院中,走進房門,刻意加重自己的腳步聲, 在裡麵的人察覺到動靜後主動開口:“族長, 是我。”
床上的人翻身下來, 快步走到房門前打開, 臉上滿是驚訝和欣喜:“聞崢,真是你回來了。”
這樣的喜悅一直充斥在晚上的談話中, 族長並沒有打聽聞崢的經曆,而是將他走後聞氏一族的情況一五一十講出, 等聞崢又根據未來可能出現的情況列出應對的計劃後, 族長更加明了此子不同一般。
“你當真認為叛軍能擋住朝廷的鎮壓?”若真是戰亂將其起,那他們該早做準備才行。
“現在朝廷不過是強弩之末。”聞崢輕聲道,看著族長發出一身歎息,麵容愁苦,但整個人更加精神了。
說完這些, 聞崢給族長仔細把脈後,放下些調養身體的藥丸才離開。出門後又轉向楊獵戶住在的房屋,聽族長說楊獵戶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裡娶妻了,連孩子都已經懷上,時常念叨聞崢沒能回來參加,所以此次就將成親連帶著生子的賀禮都給留下。
天色將明,聞崢前往最後一個地步,聞二太爺從睡夢中驚醒,被聞崢逼問出的所有知道的東西,然後就感覺脖子一疼,昏睡倒下,等到醒來時還以為僅僅是一場噩夢。
心中有著諸多猜想,在此次問過聞二太爺後,其中有個出現了答案。原身的父母所惹怒的貴人,正是那位順義王府的倒黴世子,早已在疫病中命喪黃泉。
至少自己研究出的治療疫病的藥方,沒有救治這位世子,聞崢心情鬆快了一些。躲過打更人的視線,伸手逗弄停留在樹梢上的鳥兒,跟在貓咪的步伐跳過矮牆,在晨曦中悄然回到房間。
等到再次出門,他又是醫術高超的神醫。
而按照往常一樣早起的楊獵戶,輕手輕腳地離開床榻不敢吵醒懷孕的妻子,卻在看見房門前擺放的東西後,每天拉弓射箭的手沒能拿穩陶盆,掉落在地麵摔成碎片。
妻子被聲音驚動,坐起身來,就看見丈夫紅著眼眶但帶著笑容的表情。
隻要還平安就好。
楊獵戶心裡祈願到,控製下自己的表情,快步回到床邊安撫受驚的妻子。
聞崢在沈府裡充分享受了神醫應得的待遇,最開始還頗有興致得外出逛逛繁華的平昌城。平昌府多有豪商,街道上商鋪種類繁多,來往客人皆身著錦衣,一幅繁花似錦之象。跟著孟均一起出來的下屬,各個都看得目不暇接。
可是剛嘗過一頓上好的午飯,所花費的銀兩數目讓人直接怔住,來往的客人包括沈家派來陪他們的小廝,都一臉習以為常。
拖著有些沉重的步伐,下屬們眼中的新奇都消失了,默默在心裡計算著今日花費的銀兩能夠購買多少人的糧食,又能供上多少人的吃喝。
正當他們思索之時,沒注意到孟均帶著他們轉換了幾次方向,沈家的小廝都露出了糾結的神色,直到他們聽見似曾相似的聲音,他們看見窮苦的人們努力做工卻被克扣工錢,拿出積攢多年的錢財給生病的小兒治病,卻比不上他們今日吃飯的花費,走投無路的貧民隻能賣身為奴。
他們看見了自己。
在起義之前,他們何曾不是每日都在過著這樣的生活,這幾日過著從未想過的生活,卻差點忘記了那些痛苦的過去。
這還是繁華的府城,在更多更偏遠的地方,有太多人付出再多的努力也活不下去了。
中午吃下去的飯食仿佛變成了沉甸甸的秤砣,墜得渾身都發疼。
跟著孟均的後麵緩慢而沉重得走了一下午,沈家的小廝不知他們是何目的,但這些未來起義軍的骨乾,卻將這些日子飄然的心從空中拽了下來,徹底落到了實處,期待著公子能給他們安排任務,將心裡的壓抑的情緒能夠釋放出來。
聞崢注視著孟均給所有的屬下都上了一課,讓他們回想起曾經身為貧民的日子,讓他們回憶起在過去許多年中總是壓抑在心中的不滿,讓他們燃氣讓自己、讓更多人不該過上這樣生活的鬥誌。
對平昌府的好奇和沉迷消失無蹤,孟均從那天起婉拒了沈府派人陪同的建議,每日帶著下屬外出遊玩,實際上卻是在平昌府中悄悄點燃火種。
細小的火苗很容易被撲滅,但彙聚到一起終會形成一場燎原大火。
聞崢在出去過幾次後就沒再選擇外出,這種工作是對神醫醫術的浪費。孟均又拿出了幾種可能研究出藥物的方法,讓聞崢再次陷入對醫術的研究中,每日連院門都沒出。
兩月的時間倏忽而過。
聞崢在白日裡呆在沈府研究,夜裡時不時出遊,孟均帶著屬下在這些天的努力,逐漸在貧困的百姓中流傳開來。他們沒有明晃晃得宣揚造反的思想,但卻開始質問為什麼自己的努力得不到應得的報仇。
這些壓抑的憤怒總會在壓製不住的時候爆發出來。
孟均等人所做的工作並沒有被貧民以外的人注意到,那些大人們都在為即將到來的當今皇帝的壽誕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