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尷尬的又不是他。
看了一眼禿發闐立,劉渾點了點頭:“鮮卑胡此舉,我亦是沒有料到,禿發族長不必如此攬罪。”
罪不罪的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怕馮君侯是怎麼想……
禿發闐立心裡有些苦澀。
不過眼前明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禿發族長不用追太深,把這些鮮卑胡趕進流沙便可。”
劉渾嗬地一聲冷笑,“且讓他們多安逸一些時日,大漢遲早是要進軍西海郡的,到時看他們往哪跑?”
“不聽大漢之命,就回大漠苟活去,看看有沒有運氣在大漠的白災中活下來。”
大漠可不比涼州,涼州有白災,但不常見,大漠幾乎年年都有。
要不然這些年怎麼所有人都想著南下?
想到這裡,劉渾古怪一笑:
“再說了,刺史府現在也沒那麼多糧食去喂勞力。”
禿發闐立聽到最後一句,一股寒意猛地從尾骨直衝腦門!
一直按著腰間刀鞘的手突然青筋暴起。
這根本就是個下意識的動作。
這個話,如果換成刺史府裡的人,不說是馮君侯,就是關將軍,或者張秘書來說,禿發闐立都會覺得理所當然。
但一個匈奴兒,也敢這樣說鮮卑人?
不知道現在大漠是鮮卑人說了算?
給人當狗當了數百年的匈奴兒,也敢這麼說大漠的主人?
胡人之間,也是有鄙視鏈的。
若不是這個匈奴兒是漢家的歸義侯,若不是自己現在的身份,換成以前,他能直接拔出刀子把眼前這個人形畜生一刀劈死!
當然,想劈死這匈奴兒歸想劈死,但被當成勞力的又不是自己的族人,所以禿發闐立也就是隻能想想。
隻見他咬著牙一抱拳,便轉身匆匆離去,準備召集族人親自帶人追擊。
雖然劉渾吩咐說不用殺得太狠,但禿發闐立仍是追著那些亂哄哄的西部鮮卑一直進入流沙數裡,這才重新退了回來。
三月的涼州,積雪融化,大地回春。
從去年大雪封路而導致無法正常送達的許多公文,也開始連接不斷地送到刺史府上。
其中最引起馮刺史興趣的,就是孫十萬又雙叒叕一次被阻於合肥之前。
“說好的年年進攻合肥,年年被阻,除了詐降,還能不能有點新意?”
馮刺史忍不住地吐槽。
自孫權稱帝,東吳與大漢約定平分天下以來,年年都要說進攻合肥。
年年都是小打小鬨,派點兵到越境遊行一下就完了,要麼就是詐降,能詐多少詐多少……
就連身為盟友的馮刺史都忍不住地要發兩句牢騷,更彆說魏賊。
隻怕是覺得這東吳,當真如大晚上關燈睡覺時,在你耳邊嚶嚶嚶的蚊蟲。
打又打不著,煩又煩得要死,稍不注意,又會悄悄咪咪地趴你身上吸血。
“孫權其人,有帝王之名,卻無帝王之心,更無帝王心胸,眼界實不過一諸侯罷了。”
關姬剛從外麵走動回來,正躺在在榻上休息,聞言臉上露出笑容:
“阿郎所言甚是。”
雖然這些年來,她一直沒有再提起荊州之事,但這並不代表她心胸寬廣到忘記父兄之仇。
聽到自家阿郎如此評價孫權,關將軍表示很愉悅。
“不過啊……”張小四在旁邊接了一嘴,“這孫權的太子孫登,名聲倒是不錯,而且心機也了得。”
說著,她瞟了一眼馮刺史。
當年孫登與虎女可是有不得不說的故事呢……
馮刺史隻當作沒聽出這其中的意思,甚至還點了點頭,甚是讚同張小四的模樣:
“沒錯,孫權有個好兒子,本以為他們父子分居兩地,各領一方,還能做點文章。”
“沒想到孫登居然還能借著其弟之亡,說服孫權讓他留在建業,確實不簡單。”
今年正月,孫權次子孫慮病亡。
孫登聽聞孫權傷心過度,連夜趕去建業勸說孫權保重身體。
過了一段時間,孫權又想把孫登趕回武昌。
孫登以孫慮早逝為例,以自己沒能侍奉父母為由,又力陳陸遜忠誠勤勉,武昌無所慮,自請留在建業。
不得不說孫登挑的時機很好,孫權居然同意了。
“所以現在是陸遜在主武昌事?”馮刺史沉吟了一下,又摸了摸下巴,“這幾年來,東吳數次想要進攻合肥。”
“若是陸遜主武昌事,正好可以配合孫權的從建業進攻合肥的行動……”
武昌北麵的大彆山,是阻擋魏軍直接南下的天然屏障。
吳國聚兵於此,向東可以策應濡須塢,向西可以策應荊州,乃是聯接江東與荊州的重要軍鎮。
稱之為吳國心肺亦不為過。
“就算孫登以太子身份留守武昌時,陸遜實際上也是統督軍務國政之人,為什麼在孫權想要向合肥時,陸遜沒有跟著出兵呢?”
對於張小四那點小心思,關將軍不屑一顧,孫登這個名字對她來說,毫無意義。
老娘的孩子都開始練武了,肚子裡還有一個,說不定還是兩個,你跟我說這個?
有用嗎?
“不一樣。”馮永搖頭,“以前有司馬懿在荊州呢,現在司馬懿到了關中,魏國鎮守荊州之人,怕是未必能威脅到陸遜。”
“而且諸葛瑾亦算是上是良才,對付司馬懿不行,但麵對魏國其他人,荊州應當無礙。”
司馬懿在荊州,陸遜就隻能一直盯著荊州。
但大漢現在在西邊打得太嗨,已經開始影響到魏吳兩國在東邊的戰略平衡了。
如果不是孫十萬拖後腿的話……
“那阿郎覺得,孫權能不能打下合肥?”
關姬關心地問道。
馮刺史哈哈一笑:“就憑孫十萬?細君還是想想大漢什麼時候打下關中現實些。”
“什麼孫十萬?要是被人傳了出去,說不得人家就要說你嘴上不留德。”
關姬又好笑又好氣地說道,“對魏賊罵爬山張將軍,渡水大司馬也就罷了,吳國現在可是大漢的盟友呢。”
馮永撇撇嘴,“就算不是盟友,難道吳國還能逆江而上?”
陸抗都打不下羅憲領殘兵守的,而且還是全城瘟疫流行的永安,憑什麼現在吳國就能打下背後有全蜀地支持的永安?
現在大漢坐擁二州加隴右之地,而且南中大開發,經濟不斷發展。
就算吳國背盟,最多也不過能是拖延大漢晚幾年與魏國爭奪關中而已。
還有荊南,現在是大漢紅糖的原材料產地,同時也是吳國不少世家,甚至軍中將領的紅糖配額來源。
吳國想要背盟,孫權要首先要解決的,就是自己能不能吃完荊南那些甘蔗,然後還要拉出紅糖的問題。
想到這裡,馮鬼王忽然嘿嘿一笑:“陸遜分心東邊的事情也好,到時候我們可以嘗試把糧食賣給荊州。”
“你瘋了?”
關姬驚問。
“涼州可是豐饒之地呢,隻要過了這兩年,另說自足,就是拿來喂牲畜都沒問題。”
有了先進的耕作方式,再加上涼州這塊天賜寶地,真要發展起來,糧食能出什麼問題?
隻見馮刺史大氣地說道,“到時候蜀地那麼多糧食怎麼辦?總不能穀賤傷農吧?”
穀賤傷農是不可能的。
至少在五年之內不可能。
除非大漢把關中也掌握在手裡。
這樣的話,大漢就有了兩處天府之國,再加上一個天賜寶地,糧食才會出現富餘。
但馮刺史現在也隻不過是想要找個借口而已。
“荊州前些年,不是說糧荒,軍中食中不足,所以陸遜才建議讓軍中將士在荊州開荒墾田嗎?”
陸遜是主持荊州開荒的起始人,要是還專注荊州之事,有些小動作還真不好搞。
“我們為了興複大漢這個大局,平價賣糧食給盟友,有何不可?”
馮刺史一拍大腿,“就這麼定了!張秘書,幫我給丞相擬封信。”
張小四一聽,立刻喜孜孜地應下來:“還是姊夫想得長遠!”
關將軍立馬就不樂意了,一推馮刺史:“把話說清楚!妾不要當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