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92章 千裡不留行(1 / 2)

蜀漢之莊稼漢 甲青 17064 字 3個月前

關將軍前腳剛離開,馮刺史後腳就領著北歸將士,抵達五原縣,接管了營地。

“軻比能呢?”

馮刺史剛一下馬,劈頭就問向迎接他的劉良。

留守營地的劉良,看到馮刺史那張熟悉的臉,一直繃緊的神經這才放鬆下來。

雖然一直有人給他送來軻比能的情報,但因為關將軍不在,沒有安全感。

就怕軻比能趁著這個空檔,突然出現,要一把火燒了營地。

“從東邊傳來的消息說,軻比能的人馬已經糾集完畢,正在向東而來。”

“按一些老朋友給我的消息,照眼下的速度,最快的話明天可至,最慢的話,也不會超過後天,軻比能就會到達五原縣。”

劉漢子一口氣說完,又不由地擦拭了一下臉上的汗珠。

天太熱,加上太激動,劉漢子有些出汗。

馮刺史聞言,就是一笑:

“你的老朋友看來還挺多。”

劉漢子乾笑:

“都是托了君侯的福”

這句話是下意識的大實話。

走南闖北這麼多年,劉良也算是已經看清了世間的人情世故。

所以他明白一件事情,沒有興漢會體係的資源,這世間就不會有什麼劉漢子。

所謂英雄趁勢而起,這句話隻說出了一半事實,或者說,故意遮掩了一半內容。

那就是在趁勢成為英雄之前,得先有錢,有糧,有人。

當然,要是再有一些他人所沒有的獨特資源,那就更好了。

沒有這些東西,偏偏又覺得自己可以當英雄的,要麼就是被社會毒打到認清現實。

要麼多半就是成了遊俠兒。

連遊俠兒都做不成的,那就是青皮無賴。

與之相反的,那就是有了足夠的資源之後,再加上一點點幸運,要比彆人更容易成為英雄。

比如現在緊隨馮君侯身邊,如同影子一般的張遠。

按理來說,這種蒼頭黔首之子,進入軍中,基本都是衝在最前麵送死。

除非有九死一生的運氣,才有可能得到那麼一點點的上升機會。

哪像現在,既有講武堂學生的首席大師兄身份,又被馮刺史一路提拔。

如今已經是涼州軍軍司馬,負責監察涼州諸營。

有多少比他天分好的人,因為沒有講武堂的資源,沒有成為馮刺史的學生,所以默默無聞地死在了戰場上。

彆人收拾屍首的時候,連名字都不知道是什麼

再如軻比能,除了馮君侯之外,從小種鮮卑成為草原霸主,夠英雄了吧?

但是他沒有順應大勢,又沒有足夠的資源跟涼州軍對抗。

所以劉良相信,他很快就會是個死人了。

隻是馮刺史把劉漢子的話當成是客氣,他笑了笑,然後轉過身去,吩咐道:

“張遠,你帶著參謀部的人,去安排諸營紮寨。禿發闐立,你負責營地周圍的警戒,特彆是東麵,看看能不能查探到軻比能的消息。”

然後這才對劉良說道:

“走,帶我去看看物資。”

“君侯這邊請。”

原本營地帥帳的旁邊,有一個重兵把守的地方,周圍挖出了壕溝,獨立成寨。

關將軍領著大軍走了,營地一下子空了下來,唯獨這個小寨,仍留有士兵把守。

劉郎君領著馮君侯進入小寨,來到一個營帳內。

掀起油氈遮蓋的東西,裡麵全是被草繩包著的壇子。

馮刺史隨意拿起一個壇子,用隨身的匕首切斷草繩,再劃開壇口的油布。

油布下麵還有密封壇口的蠟泥,挑開蠟泥,又是一層油布,掀開油布,伸手進去,拿出一塊乾糧。

放到嘴裡咬了一口。

“哢”!

些許粉末從嘴裡飛濺出來,些許紅糖的甜膩帶著腥膻奶味,立刻充滿了口腔,讓馮刺史皺起了眉頭。

真特麼難吃!

嚼了嚼,努力地分泌口水,把嘴裡的粉末泡濕了,這才能咽下去。

比後世的早期軍用乾糧還要難吃得多。

但這已經是涼州軍最高級的奶糖乾糧了。

能與它相提並論的,也就是特製肉乾。

劉良來到陰山這麼長時間,借商隊之名,在高闕建了存放貨物的倉庫。

卻少人知道,倉庫真正作用,其實是提前給涼州軍儲備製作乾糧的材料。

大軍在五原縣紮營後,倉庫的存貨自然是全部搬了過來。

關將軍駐守五原縣的一個多月裡,大部分時間就是在製作乾糧。

馮永把壇子丟給身後的趙廣。

趙廣迫不及待地伸手進去,拿出一塊,張嘴一咬,大半就沒了。

大夥這些日子趕路,常吃的乾糧,是按比例把豆粉和麵粉摻到一起,提前加油加鹽炒好的粉狀物。

那玩意根本沒辦法和這種好東西相比。

這不,趙廣吃得太急,開始被噎得翻白眼。

“關將軍臨走前,帶走了一半。”

劉良解釋道,“剩下的一半,是留給君侯。”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懷裡摸出一封信,“關將軍還給君侯留了一封信。”

馮刺史挑開信看了一眼,上頭隻寫了兩行字:

我在前麵等你,君亦要小心。

字跡鐵畫銀鉤,剛中帶柔,馮刺史自歎不如。

“許遊!”

正在啃奶糖乾糧的後勤參謀許遊連忙閉眼死命地咽下嘴裡的東西,刮得喉嚨直發疼。

“末將在!”

“清點一下,到時候分配到各營。”

“諾。”

放入壇子,是為了延長保持期。

為了急行軍的時候方便攜帶,基本是隻能用油布包好,儘量保持乾燥。

看到準備充足,馮刺史終於可以放下心來。

連日緊急趕路,即便是已經習慣了軍旅生活的馮刺史,身體都感覺有些吃不消。

確定諸營安紮完畢,這才在關將軍留下的帥帳裡美美地睡了一覺。

直到第二日日頭高掛,這才起來,神清氣爽地喝了一碗酥奶茶,兩大碗肉湯,又吃了三個肉夾饃,肚子才有了飽腹感。

早在等候的禿發闐立,在得知馮刺史起來後,連忙過來彙報情況:

“君侯,百裡之外發現軻比能的前軍。”

“謔,來得挺快。”想起昨日劉良所言,馮刺史笑了,“看來他是以最快的速度過來的。”

“讓軍中給義從胡騎分一些肉食,讓他們吃飽,此戰,就由他們打前陣。”

“諾!”

遊牧民族之所以難纏,是因為他們遊無定所,逐水草而居。

在茫茫的大漠上,你首先要與大自然作戰,辨彆方向。

然後再與後勤作戰,保證將士的糧草。

最後才是與草原胡人作戰,不但要打得過他們,還要跑得過他們。

前漢與匈奴人的數次大戰,出動的戰馬,常常是以十數萬匹算,這才保證了漢軍的機動力。

同時每一次大戰的勝利,要麼就是找到了匈奴主力,大破之。

要麼就是找到匈奴人的王庭,大破之。

像李廣那種每次領軍出塞與匈奴作戰,不是迷路就是失期的將軍,就是典型的內線作戰出色,外線作戰外行的偏科將軍。

馮刺史自然不會去學他。

光是探路,馮刺史就足足準備了三年。

再者,現在他手裡的騎軍戰力,不但領先鮮卑至少兩個級彆的代差。

同時因為戰馬的改良,涼州軍的機動性也比鮮卑胡騎出色。

更重要的是,軻比能的庭帳,他同樣是了解得一清二楚。

麵對這種情況,軻比能隻有兩條路可走。

一是放棄苦心經營的河套地區,率領部眾去漠北。

隻是有多少渠帥願意在這個時候跟他走,是個比較大的問題。

就算是軻比能,他都未必願意離開河套。

因為他已經老了,已經沒有機會再重來一次。

所以軻比能選擇了第二條路,那就是拚死一博。

隻要擊敗馮賊,他不但可以為兒子報仇,同時還可以借此向魏人示好。

女婿傳來了兒子的死訊,讓原本仍有幾分豪氣的軻比能,仿佛一下子就蒼老了十幾歲。

在他身上,終於出現了符合他這個年紀的老態。

他的一個弟弟苴羅侯,前些年被步度根和泄歸泥所殺。

剩下一個弟弟若洛阿六,被漢人騙入軍中,估計也沒什麼好下場。

兒子普賀於死了,唯一剩下的一個女婿鬱築革建,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

軻比能倍覺孤單。

他覺得自己似乎是白白活了一輩子。

逼近五原縣,軻比能寫下“君侯欲與老夫會獵於陰山,亦或欲狩獵於關中?”,叫道:

“來人。”

“大人,可是有何吩咐?”

“派人把這信,送至漢人手裡。”

讓人把信送出去後,軻比能就這麼呆呆地坐著。

他的頭發亂糟糟的,頭上的一些小辮子,不知什麼時候被打散了,有的卻又隻散了一半。

有些地方,露出了花白的發根,更顯得頭發雜亂不堪。

若不知底細的人,看到的就是一個真正的糟老頭,哪還有一點草原霸主的氣勢?

軻比能當然知道自己已經老了。

這還是當時他親口對馮賊說的。

誰料馮賊竟是如此不講武德,先是騙,再是偷襲

軻比能喃喃自語,兩眼似乎無神,卻又死死地盯著某一處,絕望中帶著瘋狂。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急促地腳步聲傳來:

“大人。”

“進來。”

“大人,馮賊我們派過去的信使,親眼見到了馮賊”

原本身子有些佝僂的軻比能,似乎被觸動了某處開關。

隻見他猛地站起來,如同一頭在捍衛自己領地的老獅子,散發出驚人的氣勢。

“馮賊果真在此?好好好!”軻比能咬著牙連說了三個好字,這才問道,“他怎麼說?”

“馮賊隻讓信使帶回了一些東西,說是要送給大人”

“快讓他進來。”

信使帶回來的東西,是兩個比腦袋略大的箱子。

看到這兩個箱子,也不知怎麼的,軻比能隻覺得胸口似乎被人猛地一擊,同時心頭如同被撕裂了一般。

“這是什麼?快,快打開!”

軻比能隻覺得有些眩暈,喘著粗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