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1章 乞骸骨(1 / 2)

蜀漢之莊稼漢 甲青 10682 字 3個月前

“大司馬對裴文行倒是沒有動怒,反是說裴文行素來有進言莊正之名,棄惡投明,品性不改,殊為可貴。”

“他承認推行新政的過程,難免會出現各種問題,這是難以避免。而裴文行所提出的弊端,猶為明顯。”

“不過不能因小疵而否玉璧,朝廷可多派遣使者巡察,以匡糾偏差。”

皇後聞之,頷首讚同道:

“大司馬堅守原則而不失分寸,聞惡言而不怒,頗有胸襟雅量。”

誰料到阿鬥聽到這個話,卻是忍不住地笑出聲來:

“胸襟雅量,那是對自己人說的。馮明文的名號你還不知道?心狠手辣小文和,上黨豪族鬨出這麼大的事,他定是要下死手的。”

“嗯?”皇後一怔,“莫不成馮大司馬還有後手?”

“那可不?”阿鬥臉上頗古怪之色,“他借由裴潛提出的問題,乾脆來了個釜底抽薪,建議彷前漢陵邑製度,在長安北邊建通邑,以通九原。”

“通邑?”

皇後有些不明所以。

但前漢的陵邑太過有名,她又隱隱有所猜測。

“正是,通邑。”阿鬥點頭,“今關中雖已光複,但常年戰亂,民生凋弊,百姓十室九空。”

“關中雖與九原有秦直道相通,但終是民力貧乏,難以為繼。”

“故而不若在長安北邊,設城邑,遷關東世家豪族以實之,以通九原,故稱通邑。”

“如此,一來可以鞏固北疆,二來可以增強關中民力,三來可以削弱關東世家,避免他們在州郡地方為禍,四來嘛,這通邑將來還可以作大漢的陵邑。”

饒是以皇後之慧,聽到這一策,都忍不住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如果說,推行新政是在掘世家豪族的根基,那麼,這通邑之策,根本就是拿刀放儘他們的血,剮儘他們的肉啊!

但皇後又不得不承認,站在皇家及鞏固大漢根本的角度,這一策,確實讓她心動不已。

“妾收回方才的話,這馮明文誠如陛下所言,一如以往,從未有變,委實是心狠手辣小文和!”

怪不得石包這等酷吏能在他的門下如魚得水。

皇後話猶未儘,在她看來,馮明文表麵看起來是讚賞了裴文行幾句,實則是轉手就掄起大棒敲了對方一個悶棍啊。

你裴文行不是想要為民請命嗎?

不是想要給上黨豪族說情嗎?

好,那我乾脆當著你的麵把他們亂棍打死!

殺人還要誅心!

偏偏馮明文還是站在國家大義上來提出此策,讓人駁無可駁。

與儘快鞏固和加強大漢的基本盤相比,那些心懷不軌,或者可能心懷不軌的關東豪族算得了什麼?

後漢之沒,那些關東世家豪族,有一個算一個,全誅之可能有偶爾錯殺。

但隔一家夷一家肯定有漏網之魚。

“是啊,大司馬說了,關東世家豪族,多附逆賊,此舉正是讓他們戴罪立功,以證己心。”

阿鬥有些感歎,“大司馬的言辭,還是一如既往的讓人無可反駁。”

要不說巧言令色呢?

張皇後亦是有些神往之色,此等風采絕倫的人物,幸虧是漢臣,而且還是天子連襟。

如今天下大勢已經越發明朗,待大漢正式兵出關東之時,就是決定天下命運的時候。

到那時,關東世家豪族就算是再不情願,但在大漢鐵蹄兵鋒之下,他們隻有兩個選擇:

一個是選擇與偽魏共亡,一個是西遷入關中。

與偽魏共亡,就算不亡族,相信以大司馬的手段,基本也可以讓他們與亡族差不了多少。

而西遷入關中,多少還存了一線希望。

畢竟在大漢科考製度下,隻要他們的子弟足夠爭氣,說不定還能在關中重新立足。

如何選擇,這還用想嗎?

因為根本無從選擇。

張皇後已經可以遙想大漢平定關東後的盛況。

“雖說此舉可能讓有些關東世家下定決心要困獸猶鬥,加大平定天下的難度,但隻要大漢將士能一戰成功。”

“那麼大司馬此策,至少可為大漢奠定百年安寧之基。”

張皇後不由地感歎,“大司馬,非常人,行非常之事,真英雄也!”

大漢將士能剪除偽魏,平定關東嗎?

至少皇後是不會懷疑的,甚至堅信不疑。

隻是想起這等人物,日後可能會成為大漢權臣,張皇後又有些鬱悶。

馮明文此人,雖說有深謀遠慮之名,但多是習慣以堂堂大勢威逼對手。

做他的盟友,很快樂。

但做他的對手,就很難受。

因為你總是會有一種有力無處可施的憋屈感。

隻不過皇後想想自己的情況,知道現在思考這個也沒有太大的意義。

況且上黨一役之後,陛下已是心生厭政之意,心有退縮之想。

畢竟反正丞相時代都是這麼過來的,對於陛下來說,馮明文可比相父好相處多了,更加易於親近。

以陛下的脾性,馮明文之能,眾臣之望,皇後深知,馮大司馬的位置,大約已是不可動搖。

至少在剪除魏賊,甚至平定東吳,一統天下之前,隻要馮大司馬不生異心,陛下估計都不想再生事端了。

一念至此,皇後頓生無力之感。

和臣子爭奪陛下的心,感覺好累。

不過倒也不是沒有收獲,至少知道裴潛此人,似有所謀呢。

皇後一邊想著,一邊笑著問道:

“想必陛下說聽他們吵了大半日,正是因為此事吧?”

阿鬥苦著臉,說道:

“正是。那裴文行欲為上黨士吏請命,誰料到居然得了這麼一個結果,如何能甘心?”

“隻是這一回,就連大將軍都覺得大司馬此策頗是老辣,裴文行無奈之下氣極。”

“唯有連連追問大司馬,上黨苛政猶未解決,將如何保證西遷豪族時,地方官吏不行逼迫良家之事。”

阿鬥說到這裡,又撓了撓頭:

“聽聞裴文行之子,正是拜於馮大司馬門下,他在朝堂上如此舉動,卻是讓我有些想不通。”

皇後卻是笑道:

“這有什麼想不通的?陛下不見魏文長之子乎?”

“且事有反常,必有其因。”她的臉上若有所思,“世之所知,大漢對關東,乃至中原世家並不待見。”

“上黨之事後,但有所見者,都能料到,日後對他們隻會更加苛待。”

“以河東裴氏的地位,裴文行在這個時候站出來……”話未言儘,皇後就發一聲冷笑,“其圖謀,怕是不小!”

如果說,馮大司馬代表的是新貴及外戚,大將軍代表的是舊臣及荊州元從。

那麼裴文行這隻老狐狸,怕想要趁著這個機會,收攏太原河東上黨豪族的人心,借此在朝堂立足。

說不定將來還有被清洗之後的關東世家。

沒一個省油的燈!

阿鬥卻仍是有些不知所以然:

“那又如何?朝堂之上,誰又能比得過大司馬,裴文行年紀不算小了,貪戀這點權勢,又有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