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3章 宮爭(1 / 2)

蜀漢之莊稼漢 甲青 11718 字 3個月前

“陛下,陛下,上大將軍回來了!”

吳國的皇宮裡,小黃門躬著身子,飛快地邁著小碎步,麵有喜色地向孫權稟報。

“哦?到了麼?”

已經是過了耳順之年的孫權,相比於去年正值花甲之時,親自率軍北上攻打合肥時的意氣風發。

似乎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他一下子就蒼老了很多。

陸遜攻下襄陽,或許是獻給孫權花甲之年最好的禮物。

可是在這個花甲之年,孫權同樣失去了苦心孤詣培養十幾年的太子孫登,最信任的宗親大將孫韶,以及生死不渝的諸葛瑾。

特彆是孫登,不但是朝臣眾歸所望的未來之君,同時也是孫權極為滿意的接班人。

這三人的接連病亡,委實是無比沉重打擊到了孫權。

在孫權心裡,如果可以的話,他寧願用襄陽來換孫登的複生。

看著小黃門滿麵欣喜的模樣,孫權有些渾濁的眼睛閃過一抹厲光。

不過很快,他就垂下眼皮,似乎想要掩飾自己目光。

當孫權再次抬起頭來時,他的臉上,同樣露出了極為欣喜的神色:

“哦?上大將軍終於到了嗎?快,快請進來。”

他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來,“算了,我親自去迎接。”

“臣遜,拜見陛下!”

看到孫權親自前來迎接自己,陸遜感動之餘,連忙叩拜。

“上大將軍何須如此?起,快起!”

“臣何德何能,能讓陛下親至殿外迎接,惶恐萬死!”

“應該的,應該的!”

孫權上前,親自扶起陸遜,臉上滿是欣喜,“伯言為國征戰,親冒失石,拿下襄陽,讓我大吳荊州從此無憂。”

“莫說是走幾步到殿外,就是到城外,也是應當的。”

孫權握著陸遜的手,拉著他進入殿內。

讓陸遜坐下後,孫權就有些迫不及待地說道:

“伯言還是快些仔細與我說說,襄陽一戰,你是如何調兵,智取堅城的經過。這戰報上,終究是說得太過簡略了。”

陸遜微微一躬身子,答道:

“臣遵旨。”

當下便把襄陽一戰的情況細細說了一遍。

同時還特彆提到了漢國的學生軍。

“陛下,依臣看,漢國這些學生,皆是忠勇之輩,雖陣前經驗不足,但無一怯戰畏死者,真可謂是漢軍未來之中流砥柱是也!”

“今吳漢雖為盟國,但日後魏賊一旦被滅,兩國勢必為一統天下而戰,到時這些學生軍,怕是會大吳之大敵。”

孫權卻似是早有所料的樣子:

“伯言所言,吾早已知曉。”但見孫權略有歎息一聲,“子範即朱據前往漢國習騎戰之法,數次往來於漢吳之間。”

“曾多次有言及漢國講武堂之事,說但凡從裡麵出來的學生,非但文有所學,且多習武略軍陣,又忠勇有義。”

說到這裡,他又不禁長長歎息,語氣感慨:

“世言馮明文深謀遠慮,誠然是也!聽聞此人在十數年前,就在漢中南鄉以一己之力開設學堂,廣授師門學問。”

“當是時,有多少人家笑其真乃瘋癲之人,居然不懂師門學問之珍貴,委實敗家之極。”

“可是如今再回頭看,世人笑彼太瘋癲,彼未必不是在笑世人太過愚昧啊!”

從設學堂,再到學院,最後講武堂,乃至醫學院。

就算是專給禽獸看病的獸醫院,那也是早有謀算。

不然漢國何以能區區十數年時間,就能源源不斷地產出大量優質戰馬?

就連原本以精騎橫掃天下的魏國,在漢國崛起的鐵騎麵前,亦是大有不如。

魏國精騎這些年對上漢國鐵騎,接連遭到慘敗便是明證。

而這一切,馮明文用了整整二十年的時間去布局。

待其勢一成,沛然莫能禦。

可謂深謀遠慮耶?

陸遜沒有接這個話,也不知是不敢,還是不想。

畢竟無論是在魏國還是在吳國,學問幾乎已經被世家大族所壟斷。

寒庶子弟想要讓自己的學問進一步精進,或者想要進行係統學習。

無一不得向有傳家學問的世家大族求學。

你向我求學,總得有所表示吧?

至少也應該算是我家的子弟吧?

師長有事,弟子服其勞,沒有錯吧?

不然不遵師道,有何顏麵立足於天地之間?

彆人憑什麼要教你?

世家大族,便是用這些手段,壟斷了學問,進而壟斷了智力資源。

陸家身為江東豪族,能不知道這些?

陸遜總不能站在家族的對麵,去讚揚馮明文掘世家大族根基的做法吧?

就算是陸遜再怎麼大公無私,對陛下附和一番。

萬一陛下也提出,要開設講武堂,讓陸遜開門授課傳軍陣之法,他應還是不應?

畢竟可不是每個人馮明文那般,不拿學問當回事——人家有整個師門學問作為後盾,一輩子都敗不完,其他人可比不了。

孫權看陸遜垂首不語,臉上微有失望之色,不過幸好,他臉上胡須頗為濃長,很好地掩飾了這點不小心露出來的心思。

三個最信重的人在一年內皆病亡,讓孫權在悲痛之餘,也意識到,就算再怎麼不願意承認,自己也已經老了。

過了耳順之年,上天還能給自己多少時日,誰也說不準。

這個想法,讓孫權產生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緊迫感。

因為相比於漢國,孫權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吳國的世家豪族勢力,實是太過強大了。

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兄長在入主江東的時候,還曾大肆屠戮江東大族。

孫氏與江東大族,由此結下了血仇。

雖說經過這麼多年來的化解,再加上當事人的逝去,雙方都默契地不再提當年事。

但人心隔肚皮,雙方誰也不能保證對方的心裡究竟是不是已經真的不在意。

彆看孫權對江東大族又是婚姻拉攏,又是提拔恩寵。

但內心深處,他從來沒有對江東世家完全放心。

君不見當年暨豔之事,以及張溫之禍?

孫權在給兩人的罪名裡,都曾大罵其父輩,提及江東大族當年反抗孫氏一事。

如今在外強敵環伺,在內豪強林立,自己年事已高,而各方都能接受的接班人孫登又突然病逝。

這些事情造成的緊迫感,讓孫權越發地焦慮萬分。

陸遜前來,孫權沒有過多的討論襄陽一戰,卻是順著對方的話頭提起馮明文,其實意在試探。

畢竟陸遜可是江東大族的代表人物。

隻是就算陸遜是孫權的侄女婿,還是孫權一手提拔培養起來的臣子。

但涉及動搖江東大族根基的事情,他也注定給不出讓孫權滿意的答桉。

看到陸遜如此,孫權也沒有強求,隻是又換了一副悲傷的麵容:

“我本以為,漢主雖有諸葛亮馮明文等人輔左,但幸而天資不過庸人耳。而我大吳,有明嫡,有良臣,未必就比漢國差了。”

“不成想,”一提起孫登,孫權似乎就不能自已,捶胸嗚咽道,“天不佑我大吳啊!國喪明嫡,百姓何福?社稷何福!”

陸遜見孫權悲泣,連忙起身安慰道:

“陛下請節哀!太子寢疾不起,此乃命也。方今朔土未一,四海喁喁,天戴陛下。”

“陛下若是因悲痛過度,而壞了身子,那更非百姓之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