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交流了一會兒。
最後才將目光轉移到了周粥身上。
“這是我女兒。”周汝海微微一笑,看向那兩個年輕人介紹周粥。
而周粥敏銳的從他嘴邊的笑容裡察覺到了些許狡詐。
這熟悉的被安排的感覺……周粥當即立斷,道：“對，我是他女兒,流落在外平平無奇的那種。”
她捋了捋掉到前肩的頭發,語氣平淡真誠。
周汝海：“周粥！”
“啊？”
“你好好說話！”周汝海有點頭痛。
陸懷柔仿佛沒聽出她的言外之意，家教良好，微微一笑：“周小姐倒是有趣。”
有趣？
“我很無趣的。”周粥推開周汝海暗戳戳提醒她的小手,一雙漆黑的眸子直接對上旁座的銀灰色西裝男人。
她眨了眨眼睛,眉上劉海分叉,從厭世風變成了有點像櫻桃小丸子的發型，但是眼神又沒什麼情緒。
“我這個人呢,喜歡錢,喜歡數學物理，喜歡打遊戲，除此以外毫無特長。”
所以千萬彆和我相親什麼的。
鄰座的男人用一雙漆黑眼睛盯著她。
顯而易見,他忽略尷尬的手段高超，說話的同時向她伸出一隻手。
“你叫周粥吧,第一次見麵,認識一下,我姓陸，叫陸懷柔。”
陸懷柔頭發有點長,但是規整的分在兩邊,額邊落下幾縷黑色發絲,眼睛溫柔多情。
“陸先生好。”
周粥沒伸手,微笑著往後退了點，聲音挺有禮貌。
一副不想和他有太多交流的樣子。
陸懷柔平日裡受女性歡迎得很，鮮少碰壁。
他若無其事收回了手，思忖周汝海的意圖……不知想到什麼，眼眸深邃了一點。
點到為止。
至於坐在陸懷柔另一邊的男人從頭到尾保持沉默。
拍賣會順利進行。
中途周粥在周汝海的示意下，拍了一條絲巾、一份書法作品。
都是沒什麼價值的小玩意，可是出的價格都是幾十萬，這些錢最後會到慈善基金會裡去，做個樣子罷了。
她手肘撐著座位扶手，表情百無聊賴。
“周小姐準備了什麼東西呢？”
陸懷柔聲音柔和的詢問。
“一本二手書，估計快來了。”
正說著……拍賣的協助人員端著一塊蓋著紅布的盤子上了台。
周粥看見那綢布印著的形狀，心下了然。
“就是那個……”她指了指台上。
“下一件拍賣物品呢是周汝海先生的千金周粥小姐捐贈的——富含豐富筆記的課外讀物一本。周粥小姐表示，希望有緣人能把它帶走，好好學習，努力愛上數學……”
主持人念詞兒的聲音越來越小。
“一本二手書吧？這周汝海接回來的女兒好像是高材生，什麼意思，是來炫耀她的學曆的嗎？”
“誰知道呢……誰要買這種東西。”
“我看不一定，周汝海可是把嶺南地產的股份都送給她了，想巴結她的人可不少……”
閒言碎語有幾句也傳到了周粥耳朵裡。
她不以為意的道：“爸爸，沒人要的話你就買下來好了。”
“你說我買的那條絲巾不也是人富太太帶過的嘛，到我這裡我還算有誠意，書可以二次利用，那些絲巾能麼？”周汝海還沒搭話呢，她歎了口氣自己回答自己：“不能啊。”
陸懷柔坐在她旁邊聽著，一張矜貴英俊的臉也看不出什麼情緒。
而他旁邊的男人則撇頭看了周粥兩眼。
此人叫做陸止，是陸懷柔的二哥。
他長相不比陸懷柔的精致，反倒多了幾分銳氣。
陸止是從部隊裡回來的。
至於為什麼到這裡來，那還得從周汝海想為周粥找個好的聯姻對象說起。
“那本書沒有意義。”他顯然不太喜歡周粥，直截了當的開口。
隔著陸懷柔，陸止看向周粥的眼神有些不喜。
然而這種不喜正中周粥下懷。
“此話從何說起。”少女饒有興味的回問。
“絲巾是貼身物品，代表忍痛割愛，書法作品上麵寫了寄語，代表祝福，你這本書非專業人士不能看，還做了私人筆記，塗塗抹抹，有什麼用？”男人的聲音渾厚，清清楚楚傳進周粥耳朵裡。
聽到“非專業人士不能看”幾個字，她搖頭，眼神真誠：“你說錯了……專業人士也不一定能看懂的。”
“……”
陸止眉頭微皺，還要說些什麼，周粥卻已經施施然的坐直了身體，麵色沉靜，表情冷淡。
“現在開始報價，起拍價——1w。”
主持人話音剛落，陸懷柔指尖扣了扣扶手。
身後的助手得了他的示意，喊價：“5W。”
周粥詫異的看了陸懷柔一眼，得到他一個微笑。
全場一片安靜，不久後，後方也有人喊價：“6W。”
陸懷柔助手：“7W。”
幾萬塊確實不是什麼大數字，還有人競價，陸懷柔直接抬手，聲音漫不經心：“50W。”
這下沒人說話了，誰沒事乾犯得著拿幾十幾百萬買一本放在書架上永遠不會看的書呢？
還是本二手書。
周粥觀望著，等侍者把東西送到他助理的手上，助理又把書交給陸懷柔，周粥盯著那本熟悉的封皮，聲音沒什麼情緒的問：“也許這就是你們有錢人的快樂嗎？”
陸懷柔正欲翻書的動作一頓。
他看向周粥，道：“買下來不好嗎？”
“雖然看不懂……”陸懷柔聲音裡帶著笑意。
周粥拍了拍他的肩膀：“謝謝支持。”
語氣還是沒什麼起伏，黑黝黝的眸子卻清晰的映襯出他的倒影。
陸懷柔的視線在她分叉的劉海上停留了一會兒，第二次說出了那句話：“周小姐真是有趣。”
說完之後，他矜持的笑了一下，把手裡的書合上了，交給了身後的助理。
就站在周粥座位旁邊的馮呈有點憐憫的看了陸懷柔一眼：終於不是他一個人在周粥身上吃虧了。
“叫周小姐也大可不必，叫周粥就好。”
陸懷柔靠在靠背上：“那還是不好，畢竟……”
他正欲說些什麼，周粥伸出一隻白皙的手指，在他麵前搖了一下，指尖冰藍色的半透明甲釉泛著瑩瑩的光輝。
陸懷柔視線還沒轉移開，便聽到周粥道：“話不能這麼說，畢竟你買了我的書，就等於買了我的友誼，朋友，叫個全名沒什麼。”
周粥把“朋友”兩個字咬得重了點。
她身邊的年輕男性咦了一聲，笑道：“我倒是第一次聽說，友誼這種東西還可以買。”
少女“嗯哼”一聲，“那當然，在我這裡太可以了。”
周汝海心想說：“閨女，我給了你嶺南那塊地還不夠嗎，你為了五十萬就要和陸懷柔耍朋友了，他可是個老狐狸啊……”他思忖著，忽然又想到，自己上次成功讓她叫自己爸爸，不也是動用了金錢的魔力嗎，要不是那半塊地，麵前這姑娘應該還在客客氣氣叫他周先生呢，思及此，他又釋然了。
掉錢眼裡好啊！
至少目標清晰不是？
一晃神的功夫，周粥已經和陸懷柔聊得火熱了。
隻不過話題是有點奇怪的。
“說實話數學這種東西也沒什麼難的。”
“我是個文科生，我猜你說這話的時候和我說政治沒什麼難的是同一個概念。”
“算是吧，下次拍賣的時候，你也可以選本政治書試試。”
“我儘量。”
兩人有來有回，一個神情嚴肅一個語氣真誠，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在談什麼商業機密。
陸止/周汝海：嗬嗬嗬嗬嗬嗬嗬真有興致啊。
………………
拍賣結束，大家有序離場，而慈善晚宴也正式開始了。
隻可惜周粥和陸懷柔等一行人都沒有要逗留的意思，於是後排一群想要巴結的人隻能看著他們前後離場。
陸止全程沉默加臭臉，而一出門，風一吹，周粥就覺得冷了。
周汝海在不遠處被一個熟人叫住，耽擱了一會兒。
周粥在路邊等著馮呈把車開過來。
陸懷柔和陸止同樣在等助理開車過來。
她和兩位年輕男性隔得有點遠，風又是一吹，她露在外班的小腿涼颼颼的泛起雞皮疙瘩。
陸懷柔手裡拿著她的《單線程概論》，往周粥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但很快施施然收回了目光，隻當做沒看見她的狼狽。
而陸止就更絕了，壓根連看都不看她。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輛陌生車牌號的轎車在周粥麵前停了下來。
車窗搖下，一道熟悉的麵孔出現在她的視線裡。
韓崢？
周粥皺起了眉頭，但很快又一陣風吹來，吹散了她的厭世小櫻桃劉海，吹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等一下。”韓崢對車裡的人說了一句，然後開門下了車。
一下車，他就脫下了自己的男士卡其色長風衣，單手遞到周粥麵前，聲音催促：“穿上。”
這邊的動靜令一邊的兩名年輕男性齊齊看過來。
但見視野之內，少女被人用寬厚的肩膀擋住了風來的一麵，單薄的身形罩上了大衣，後麵一陣遠光燈打過來，她的頭發顯得有點蓬鬆。
那男生問她：“這麼晚還在這裡？”
周粥搖了搖頭，聲音有點哆嗦，但一如既往好聽：“馬上回去了，真是沒想到這麼冷。”
韓崢：“明天還會降溫，要一起回公寓嗎？”
公寓？
韓崢這話對周粥而言挺正常的，但是落在另外兩人耳朵裡就顯得不太正常了。
陸止冷笑一聲，朗聲道：“哦？看不出來啊，原來周小姐這麼早就和人同居了。”
陸懷柔也轉過來看了周粥一眼，眼神探究。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不遠處那個給周粥風衣的男人……應該是韓書記家的獨子。
想著，陸懷柔收回看向周粥的視線，握著書的那隻手稍微鬆了點。這周汝海倒是下好大一盤棋，一邊想著拉攏他們陸家，一邊又和雷厲風行的韓書記搭上了關係。
聽到同居兩字，韓崢眉頭一皺，想解釋什麼。
沒想到周粥忽然拉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