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周粥倒沒什麼好隱瞞的。
楚頌的那張臉她記憶深刻，第一眼看到,她就認了出來。
“嗯,認識,網友。”少女的語氣稀鬆平常。
她的話音剛落,抬頭便撞進一雙墨色的眸子裡。
楚頌的聲音聽上去很平靜，他朝他伸出一隻手，“好久不見。”
嗓音低沉、沙啞,和之前所聽到的彆無二致。
他的臉依舊冷且帶有一種天生的憂鬱氣質,可能是因為眉眼深邃、鼻梁挺拔的緣故，頭發又看上去有種淩亂的美感。
周粥當下的想法是：楚頌不僅聲音渣男，長相也符合渣男的一切標準。
思忖著，她正要伸手與他相握,祁連風卻快她一步，伸出骨節分明的手與楚頌握住。
他同樣聲音沉靜：“好久不見。”
楚頌皺眉，將手從祁連風的手裡抽出來,看向周粥,問道：“來京都了為什麼不說一聲？就隻把我當網友麼？”
他緊盯著周粥的臉。
這是一張完全不讓人產生負麵想法的麵孔,很美,但是又不俗氣。
眼睛與記憶裡的那雙眼睛隻有三分像，但是裡麵流轉的神采是一樣的。
唇上塗著他叫不出名字的唇釉，漂亮誘人。
楚頌試圖從她的眼裡找出一絲波瀾，但是他失敗了，裡麵坦坦蕩蕩,什麼也沒有。
周粥正欲回話，祁連風出聲了：“她是我接過來的，沒必要麻煩外人幫忙。”
楚頌“嘖”了一聲，笑了，笑意卻不達眼底。
他看向祁連風：“你今天話好像特彆多。”
祁連風將周粥往自己這邊扯了了一點，道：“她是我的客人。”
楚頌盯著他放在周粥肩膀上的那隻手，片刻後撩了撩眼皮，聲音微冷：“就算是也不用動手動腳吧？”
祁連風收回了自己的手：“朋友之間的相處而已，用動手動腳這種詞未免也太過了。”
兩人劍拔弩張，眼看著氣氛逐漸怪異，祁太太和楚太太一前一後走了過來。
祁太太驚訝道：“原來你們都認識啊！”那楚頌這小子豈不是搶占了先機？
說著祁太太就瞥到了自家兒子和周粥之間的距離，眼睛一亮，祁太太悄悄走到周粥身邊，把周粥和楚頌隔開。
她順勢挽住周粥的手，看著她精致漂亮的臉蛋，簡直越看越喜歡。
“哎喲，這麼久沒見，小周又變漂亮了，阿姨還念叨你怎麼不過來玩了呢？是不是學業太忙了哦……”
周粥微笑道：“嗯，最近學業是有點忙……今天不是來玩了嘛！”
楚太太看祁太太先發製人，恨鐵不成鋼的剜了被擠到一邊的楚頌一眼，然後滿麵春風的推開了周粥另一側的祁連風，挽住了周粥另一隻空閒的手。
“你可不能隻顧著和你祁阿姨講話，我也好想你的呢，上次在滬市怎麼說的呀，說好要請你到我家吃飯的呀。”因為知道周粥是滬市人，楚太太嗲裡嗲氣的就說起了滬市話，那語調柔的不行。
周粥咳嗽了兩聲，覺得自己現在真·四麵楚歌。
不過邊上兩位又是長輩，她也不能擺死人臉。
於是隻好也換了滬市話，軟軟糯糯的道：“阿姨放心好了，我有機會一定去你家拜訪的呀。”
見周粥這副乖乖順順的模樣，楚太太也越看越喜歡。
當下就又用滬市話和她聊了一會兒，心情好的不得了。
中途她還彎著眼睛的看了祁太太一眼，意思大致是：聽不懂了吧？
祁太太：算你狠。
楚頌看著不遠處溫溫柔柔講話的周粥，第一次覺得滬市話真好聽。
他從小在京都這邊長大，聽得懂滬市話，但不會講，而且他還不喜歡滬市話，因為一想到滬市話，他就要想到楚女士在他耳邊絮絮叨叨的樣子，太應景了。
現在心境悄悄變化，他甚至有些微妙的遺憾，遺憾為什麼自己不會說滬市話，不然也能加入她和自家母親的聊天裡，完全隔絕旁人。
“對了，周粥呀，你和我家阿頌是怎麼認識的？”
楚太太笑眯眯地問。
周粥自然也沒有隱瞞：“我們是網上玩遊戲認識的……然後之前見過一次。”
周粥……？
楚頌看了她一眼，原來她叫周粥麼？
看著楚太太和周粥其樂融融的樣子，祁太太自然不甘心，於是她也道：“小周呀，我們等會兒再聊天，先陪小風過去切蛋糕吧。”
祁太太自然轉換話題，周粥當然不會拒絕：“嗯，好的。”
不久後，她就被兩位太太架著走遠了。
被留在原地的祁連風和楚頌互相對視了一眼，目光在空中交彙，然後不留痕跡的錯開。
祁連風問：“你們是網友，如果周粥不願意的話，你們沒必要接觸。”
楚頌：“她願不願意不是你說了算。”
他聲音裡沒什麼情緒，說完，轉身朝周粥那邊走了。
以前是網友，但現在不是了。楚頌想。
楚女士認識周粥，還要請周粥去他們家吃飯……雖然他不知道具體的關係，但……除了網友這層身份之外，兩人多了現實的羈絆。
這也不是他刻意創造的。
但是比刻意創造更好。
祁致此刻就站在不遠處看著周粥。
將幾人的對話完完全全聽在耳朵裡，他鳳眼微眯，有點牙酸。
那個所謂的周粥莫非是之前和他聊過天的小晝麼……可真是巧啊。
她盯著不遠處周粥的背影，淺紫色的改良宮廷風裙子，長袖，脖子和手腕上都扣著紐扣，從祁致的角度隻能看到她纖細白皙的手腕，脖子被披在後背的緞子般的黑發遮住了，但看起來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
他想起上回在微博上看到的那張動圖，和被她刪掉的微信，牙齒愈發的酸了。
但他又想看看那周粥到底長什麼樣，能讓楚頌這麼個浪子回頭得這麼尋思，最好……醜一點，幻滅一點，儘管這聯係前邊兩位家長的話有點不太可能。
正在祁致胡思亂想的時候，周粥忽然回頭了。
竟是一張……很熟悉的、讓他見過一次便沒有忘記的臉。
他愣住了。
就連身邊甜膩的女聲也下意識忽略了，好一會兒，直到一疊果盤送到他麵前，他才略略回神。
“抱歉，我有點事，先走了。”
語罷，祁致看也不看身邊妝容精致的年輕女性一眼，邁開步子就朝著周粥所在的方向走。
很快，點蠟燭，許願，切蛋糕的官方步驟完成了。
之前被祁太太請來的地下樂隊此刻也開始唱起各種有氛圍的歌。
鼓點、吉他、貝斯的聲音一齊響起，把整個生日變得很熱鬨，儘管年輕人們都玩不到一起。
周粥隨便吃了點東西便飽了，祁連風走到她身邊，皺著眉頭道：“你不覺得吵麼……”
少女點頭：“是有點。”
於是祁連風語氣沉靜的提議：“要不去書房繼續我們之前的話題吧。”
周粥正欲點頭，忽然一個人從祁連風後方靠過來，一隻手摟住他的肩膀，道：“小侄子，不用這麼掃興吧，今兒個可是你的生日。”
他在和祁連風講話，但是一雙鳳眼卻直勾勾的盯著周粥，嬉笑著問：“小姑娘，我們之前見過你還記得嗎？”
祁連風把他的手扯開，語氣有點不耐：“我以前的生日也這麼過。”
“另外，這是我同學，小叔你不要沒個正形。”
“喲，護犢心切啊，以前怎麼沒見你和那個女孩子走這麼近。”
他一隻手插在口袋裡，斜斜站著，姿態很風流。
祁致扯了扯眉頭，看向周粥，表情似笑非笑，道：“除開上次方芮門口的碰麵，你刪我微信這事兒你還記得嗎？”
他一說話周粥就覺得耳熟，現在他又提到了刪微信的事，還是祁連風的小叔……
少女不知，表情下意識冷漠了起來，問：“你是祁致？”
方芮門口的事她沒記憶了，但是這不妨礙她辨認出他的聲音。
祁致聽到她喊他的名字，打了個響指：“對咯。”
“要不趁這個機會把微信加回來？”他開玩笑的講。
把微信加回來？開什麼玩笑……周粥默不作聲將眼前的男人打量了一遍。
上身鬆垮的煙灰色西裝，裡麵穿著絲綢質地的襯衫，沒係領帶，下身同樣是很鬆垮的西裝褲，配著一雙黑色皮鞋，這種裝扮穿在普通人身上是災難，但是穿在他身上就成了一種很高級的……類似雅痞的那種風格。
單眼皮，下巴很窄，唇很薄，耳朵上有幾個耳洞，但是可能顧忌這種長輩很多的場合沒有掛上飾品。
一看就是名聲在外的渣男，還和楚頌那種不主動出手的不一樣。
“不用了。”楚頌的聲音從側邊傳來。
祁致表情頓了一下，但很快恢複如常。
“刪了他微信是好事，他不是什麼好人。”楚頌雙手站到周粥麵前，語氣稍微有點低沉，眼裡看不出情緒。
祁致“喲”了一聲，“你這就不太厚道了，我這麼就不是好人了？”
楚頌整了整自己的衣領，道：“江玉的事情收拾好了嗎？還有之前的……”
“行了！”祁致語氣有點沉，“甭這麼揭人老底，你要這麼講的話，之前找你的……”
楚頌冷冷望了他一眼，祁致一下就沒了脾氣。
祁致：“行，你是大爺，成？”他眯起鳳眼看向周粥，又是一笑，道：“不加也沒事，反正都在這皇城底下，見麵的機會指不定多著呢？”
他還是那種濃厚的京腔，聽上去有點混不吝的痞氣。
周粥眨了眨眼睛，心想：見到了又能怎麼樣？關你什麼事？
但是她麵上不顯，仍舊是一副沉靜的樣子。
“對，微信就不用加回來了，我看我們還是不太適合做朋友……”
麵對這幾人的凝視，周粥紅唇親啟，糾正了錯字。
“哦，網友。”
她這種滿不在乎的語氣莫名讓楚頌想起之前微信裡她陡然轉變的態度。
反正好像是失去了興趣，然後就把他丟掉了。
祁致膝蓋中箭，心情莫名不爽，正欲說點什麼，但祁連風卻聽夠了，對周粥道：“上去吧。”
楚頌樂隊裡的一些人也過來了，此時正接了五六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過來。
這都是應了之前祁太太的要求，這幾個女孩子是祁致叫過來的。
此時劉小禮正帶著這幾個女生朝他所在的位置走。
“嗨呀，祁致，我在這裡呢……你要的人我都給你帶過來了啊！”
他隔著半個客廳的距離朝著祁致招手，周粥隨之看過去。
一些風格各異的女孩子，共同點是青春好看。
這些女生有的是來自祁致學校舞蹈係，有的是經紀公司培養的女團成員，還有的是祁太太視野之外的富家小姐。
這麼多款……祁致就不相信祁連風真是塊木頭，一個都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