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丁單手遮著嘴,對尚揚低聲道:“金師兄好帥!我又可以了!”
尚揚:“……”
剛才還是金所長,這就變成金師兄了?可以什麼可以?
金旭帶著笑朝他倆走過來,眼睛看著尚揚,說:“怎麼來之前也不說一聲?”
他語氣熟稔而親近,好像與尚揚昨天才分開。
反而是尚揚頓了數秒,才拿出成年人社交態度,禮尚往來地客氣道:“還不是怕你太忙。”
旁邊袁丁心道:你不是沒人家手機號嗎?所以那天才火車一到站就直奔派出所來了。
“這位是我同事,袁丁,”尚揚介紹道,“是公大小師弟。”
袁丁伸手:“金師兄好!”
金旭和他握手,應了聲“你好”,隻瞟了這師弟一眼,就又看著尚揚,嘴唇微動像是想再說句什麼,最後垂下眼睛,連眼角都掛著笑。
尚揚沒有像他這般喜悅,但表現出了一種袁丁沒見過拘束和不自在。
袁丁滿頭問號變得更多,為什麼兩位老同學見麵,見出了疑似相親氛圍?
“金師兄,張副所長還在裡邊替你接待報案人,”袁丁提醒道,“要不先去處理好了,你再跟我們主任好好敘舊?”
一進去,金旭那外露喜悅就收了起來,取而代之是漫不經心嚴肅。
他朝注意到他進來張誌明打了個手勢,示意張誌明帶那位阿姨到樓上辦公室去。
金旭又回頭看尚揚,說:“領導,要旁聽嗎?”
尚揚本來也想跟去看看什麼情況,聞言皺起眉來,金旭這稱呼確定不是在內涵他嗎?他這副處級是虛職,調研員也並無實權。
金旭卻衝他露出一個略帶痞氣笑,道:“大老遠地來一趟,多看多聽,回頭調研報告裡才有東西好寫,對不對?”
上樓到辦公室,金旭先一步進了門。
尚揚拉著袁丁滯後兩步,在門口叮囑:“彆讓他知道咱們早就來了白原,要是聊到,就說今天早上才下火車。”
袁丁點頭表示明白,在彆人家門口蹲了一禮拜,就為了挑刺,屬實說出來是不太好。
他倆進去,見報案人阿姨坐在沙發上,正一臉不敢相信地看著金旭,道:“你是金旭?你是派出所所長?”
她大概是以為所長會比副所長張誌明年紀更大些。也或者是,她想象中“壞警察”,不該長得如金旭這麼周正英俊。
“我就是。”金旭示意尚揚和袁丁隨便坐,自己拖了把邊上椅子過來,坐在沙發對麵,對阿姨指了指尚揚,道,“這位尚主任,是上麵來領導,您想投訴我什麼,今天這時機正好。”
那阿姨茫然地看看尚揚。
這位名叫吳鳳蘭阿姨,65歲,退休,獨居,隻有一個兒子,就是目前失聯劉衛東。
三天前,吳鳳蘭這個月退休金到賬日子,按著慣例,劉衛東會找她借錢,當然是借了不還那種。
她沒等到劉衛東電話,打過去提示關機,到劉衛東家裡找人,一問鄰居才知道他好幾天沒回家,一下慌了手腳,就來報了警。
民警接案以及處理速度很快,次日就給了她回信,告知她,劉衛東一周前在長途汽車站坐大巴去了外地。
當時她對警察調查結果表示了信服,回家去等劉衛東在外地安頓好了再聯係她,結果一天多之後,道聽途說了一些傳聞,懷疑上了劉衛東“仇人”金旭。
張誌明對尚揚解釋說:“劉衛東幾年前偷竊,被金旭抓過,拘留了幾天。”
又對吳鳳蘭道:“阿姨,這是依法辦案,怎麼能說是仇人?”
“那彆人還說,金旭上個月打過劉衛東,”吳鳳蘭為了讓尚揚這“領導”聽明白,換成了普通話,道,“不止一個人說看見了!還有人聽見金旭說,要是再看見劉衛東,就要收拾他。尚主任,這也是依法辦案?”
尚揚和群眾直接打交道經驗不太多,這幾年更是幾乎從沒有過,被問得一愣,下意識看金旭。
金旭也正看著他,眼神含著幾分戲謔,像是看出了尚揚無措。
尚揚非常想揍他,毫無感情地問道:“是阿姨說這樣?有這事嗎?”
金旭端正了表情,一板一眼地回答道:“有。九月中旬,具體哪天我忘了,沒有動手,我是嚇唬了他幾句,原話也不是那麼說,我對劉衛東說原話是, ‘讓我再看見你來這裡,就對你沒這麼客氣了’。”
尚揚頓了一頓,才又問:“你說‘這裡’?是指哪裡?”
金旭道:“中心醫院家屬院。”
“我知道了……”吳鳳蘭雙眼一下子睜大,像終於抓住了證據,指著金旭道,“我明白了,你就是陳靜那個姘頭!”
尚揚奇怪地看向金旭,金旭也看著他,斷然否認道:“我不是。”
尚揚:“……等一下,陳靜又是誰?”
陳靜是劉衛東前妻,中心醫院一名醫生,和劉衛東離婚已經有一年多。
吳鳳蘭望向金旭眼神中懷疑成分比先前更重,道:“劉衛東跟我提過一次,他倆離婚是因為陳靜外麵有人了,還說過那姘頭是個當官,他拿這人沒辦法,才隻能咽下這口氣。”
尚揚:“……”
吳鳳蘭道:“他們倆都離婚沒關係了,金所長,你要和陳靜搞破鞋是你們倆事,為什麼還不放過劉衛東?”
金旭仍舊用那一板一眼語氣,陳述道:“事情是這樣,劉衛東頻繁騷擾他前妻陳靜,要求和陳靜複婚。陳靜不堪其擾,向我這個警察尋求幫助,隨後我在醫院家屬院樓下截到了尾隨陳靜劉衛東,由於他還沒有做出嚴重不軌行為,我隻在口頭批評教育了他,告訴他如果不加收斂,即將觸犯法律。他不服氣,出手意圖挑釁我,想揪我衣領,我出於自我防衛,推了他一把。這就是那場所謂恐嚇全過程。”
吳鳳蘭質疑道:“你說是就是了?”
金旭道:“那裡是公共街道,您要是不信,可以調監控。”
說完他又看向尚揚。
尚揚以為他是提醒自己該說點什麼,便道:“吳阿姨想看監控話,讓他看看劉衛東在長途車站買票上車那段?”
張誌明道:“車站監控,上次同事去就拷回來了。阿姨,我陪您看看去?”
“你們警察一起蒙我!視頻可以造假,我在新聞上看見過!”吳鳳蘭大約是覺得這一辦公室人都沒向著她,情緒失控,小孩兒一樣哭了起來,道,“我兒子肯定是找不著了,找不著了!”
張誌明勸說道:“阿姨你聽我說,劉衛東隻是出去找工作,暫時還沒聯係你,不會找不著……”
“彆哄我了,”吳鳳蘭道,“他一個人怎麼可能空著手去外地,吃住都是要花錢,他哪裡有錢?我自己兒子我還能不知道?他肯定是出了什麼事。他為人最是膽小怕事,老實得很,不可能跟彆人結仇,就隻有陳靜還有陳靜姘頭。”
她這樣說著,又把懷疑目光投向金旭,不相信金旭和她前兒媳之間不是那種關係。
最後還是張誌明好話說儘,說服了吳鳳蘭暫時回家去等消息。
“阿姨你看,上麵領導都在場看著,”張誌明最後指了指尚揚,道,“我們一定儘快幫你聯係到劉衛東,讓他打個電話回來。”
尚揚隻得道:“吳阿姨,我會監督他們。”
張誌明帶吳鳳蘭去看拷回來車站監控視頻,吳鳳蘭出去前還是對金旭充滿了懷疑,嘟嘟囔囔地說著,如果找不到劉衛東,她就要去上訪之類話。
等張誌明陪著她走了,憋了半天袁丁才問出了自己疑惑:“這阿姨說話怎麼這麼奇怪?”
尚揚斥道:“彆亂說話。”
意思是讓袁丁不要隨意發表不屬於自己工作範疇意見,更不能攻擊群眾。
金旭卻道:“怎麼怪?說來聽聽,這也沒外人。”
袁丁看看尚揚,有點請示意思。
金旭笑道:“你們單位官僚作風還挺嚴重。”
尚揚道:“不要胡說八道。”
金旭還是笑著,卻說了句挑釁話:“那你寫進報告裡,就說我私底下詆毀上級單位。”
尚揚糾起眉毛,像不認識一般打量金旭,說:“你怎麼廢話這麼多?”
金旭正色道:“領導,我本來就不是個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