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揚無力吐槽，再一想，金旭這個猜想好像也並不是無端臆測。
他是沒見過劉衛東本人，就孫麗娜講述，以及他在劉衛東家裡看到生活細節，可以得出一個結論：
儘管劉衛東好賭成性、遊手好閒、無恥啃老、騙財騙色……相當不是個東西，然而表麵上是個乾淨體麵帥哥，應該不會隨意在有監控攝像頭路邊小解。
“為什麼呢？”尚揚道，“他有什麼動機這麼做，故意讓攝像頭拍到他自己？一個馬上要殺人人，會特意暴露在監控下？”
金旭抱起手臂，說：“真是劉衛東殺了賈鵬飛嗎？”
尚揚意外道：“所有證據都指向了劉衛東。”
金旭道：“是所有表麵證據。”
尚揚頓了頓，腦海中迅速回顧了一遍，說：“他們兩個極有可能是盜竊屍體同夥，根據小表弟說法，賈鵬飛吃肉，幫手們喝湯，長期下來有矛盾在所難免。這點你認同嗎？”
金旭點點頭。
尚揚又說：“圍繞著孫麗娜，不管是為情還是為錢，這兩個男也很有可能發生衝突，我這說法對不對？”
金旭道：“對。”
“所以劉衛東有充足殺人動機，”尚揚指了指監控電視裡畫麵，道，“賈鵬飛死亡當天，和他在一起人是劉衛東。劉衛東幾天前還出現在拋屍地點附近，殺死賈鵬飛凶器上也有劉衛東指紋。這麼多證據加起來，邏輯鏈也完整，還不夠說明什麼嗎？你推翻這個結論，就僅僅因為劉衛東……尿短？”
金旭一下笑起來。
尚揚板著臉，繼續說：“賈鵬飛死後，劉衛東就像人間蒸發一樣，這太像畏罪潛逃了。”
金旭也正經回來，道：“警務用語規範這一塊，你確實拿捏得很好，這幾年在研究所沒白乾，說話相當嚴謹。你想想你剛才用詞，極有可能……很有可能……太像了。現在能做出所有結論，都不是板上釘釘，看起來很完整邏輯鏈，一旦有一個扣鬆開，就徹底斷了。”
尚揚：“……”
金旭又笑起來，說：“怎麼了？你現在表情好像一個沒考好小學生。”
“為什麼你總是在嘲笑我？”尚揚一臉悻悻。
他和金旭在公大讀是治安學，他倆都不是學刑偵，他不如金旭切切實實當過幾年刑警，但他也是有一點刑偵經驗。
早幾年剛工作時候，他還像袁丁這樣初生牛犢，全國各地發生了大案要案，部裡總要派小組下去督辦，他經常在督辦組裡當小兵，說起來也算是參與過數次重大刑事案件偵破。
隻是細想，都是邊角料輔助工作。
後來這幾年，他不是在研究所裡搞研究，就是被派出去搞研究，真正參與到一線辦案機會很少，有時候回憶起當初，也感覺自己畢竟曾經是辦過大案要案一名公安。
怎麼說呢，就是天天搞研究，越來越像個“領導”，不知不覺就對自己濾鏡開得越來越大，心裡就越來越沒點逼數。
就像眼下這樁拋屍案，他這一套一套推理下來，自我感覺非常良好，認為離真相越來越近。
結果金旭這幾句話打下來，他心裡連連咯噔，很不爽同時，又知道金旭是對，就更不爽了。
他說金旭嘲笑他，也不單是指現在，公大時期他就經常遭到金旭嘲笑和鄙視，有時候是因為早上賴床不想出早操，有時候是因為訓練走神被教官拎出去踹了幾腳，有時候是因為期末考他成績稀爛。
那時候他嫌棄金旭氣場陰沉一身負能量，金旭也看不慣他整天不學無術想方設法地偷懶。
不過呢。
這次重逢，他最初被金旭巨大改變驚訝到，也真隱約擔心金旭變成了一個油腔滑調警痞子。
現在看來是沒有，是他多慮了，金旭本職工作做很不錯，也保持了一個前刑警專業性。
“走吧。”金旭起身，說，“看看我師父他們搞完了沒有。”
尚揚把披著大衣搭在金旭剛才坐那張椅子後背，不打算穿著它去見人。
他把打瞌睡袁丁叫醒，三人再度去賈鵬飛家，和刑偵大隊人會和。
西北初冬，星夜肅冷，整個村子已經進入了沉睡。
一路過去，全靠月光照路。
尚揚到過農村不多，深夜在農村走夜路經驗還是第一次，一邊走一邊還新奇地打量四周。
新農村建設這麼多年，鄉村基礎設施並不落後，水電煤氣網絡一應俱全，村中小路也都是水泥路，反射著凜冽月光，比不得城市裡明亮路燈，剛剛好能讓尚揚看得清身旁金旭眉眼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