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1 / 2)

真正的凶手摘下了偽裝的麵具,他所表現出的對於生命的漠視,讓訊問和旁聽的數名警察,都感到一陣心有餘悸。

而他所交代出的犯案經過和動機,也讓觀察室裡的尚揚從匪夷所思到不寒而栗。

於濤和段雙雙是一對戀人。

於濤工作的食品加工廠給市裡一家超市供貨,偶然的機會,他認識了在這家超市做收銀員的段雙雙,兩人家境類似,同樣是父母早逝,早早輟了學,十幾歲就從農村獨自出來打工,相似的經曆,讓於濤對段雙雙產生了憐惜之情,青年男女迅速墜入愛河,一度走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而分手的原因,是兩人感情穩定後,第一次發生關係,於濤憤怒地發現段雙雙已非完璧。他認為自己一直在被這個看似清純的十九歲女孩蒙騙,遂毫不留情地與她分手。

幾天後,段雙雙在農村老家懸梁自儘。

她的兄嫂回家將她草草落葬,就趕著回了市裡打工賺錢。

入土還不到十天,她的墳墓被挖開,遺體被人偷走。

先前於濤對警察說,他根本不知道劉衛東私下裡在偷偷做盜賣女屍的行當。

實際上,劉衛東從他這裡借了高利貸還不上,從幾千塊利滾利滾到了三萬多,被他威脅要砍手砍腳,劉衛東情急之下,曾經告訴過他,自己有來錢的買賣,隻要手頭的女屍賣出去,一有錢馬上就還他。

劉衛東為了讓於濤相信自己有能力還錢,還對他描述過當時盜取和交易另一具女屍的經過,並聲稱白原市周邊所有縣區農村,女屍買賣市場都由自己和賈鵬飛這個小團夥壟斷。

因而當於濤得知段雙雙的遺體被盜以後,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有可能是劉衛東一夥人所為。

雖然憤恨於被前女友欺騙,但他對這個女孩仍抱有感情,不能忍受她死後還被“嫁給”彆人。

他給劉衛東打了數次電話,劉衛東大約以為他是催債,都沒有接。他隻好直接去找盜屍團夥的另一人賈鵬飛。

在此之前,賈鵬飛並不認識於濤,於濤聲稱想買某村剛丟失的年輕女屍,還說是劉衛東介紹來的,他願意出二十萬買下段雙雙的遺體,謊稱是被死去多年的父親托夢,要找個小老婆,找人算過,段雙雙的八字最合。

賈鵬飛半信半疑,擔心是警方釣魚,忙給劉衛東打電話問個究竟,劉衛東正在去省會的大巴車上,聽賈鵬飛說這單能賣到二十萬,頓時心癢難耐,半途下了車和賈鵬飛會和,決定交易完這一票再走。

財能壯人膽,他把被段雙雙遺容嚇到的恐懼都忘了七分。

而其實,賈鵬飛在接到於濤電話前,就已經和彆的買家聯係上,隻是因為於濤出價更高,和劉衛東一合計,於濤是個放高利貸的,還因涉黑進過局子,絕無可能給警方做這種線人。而且於濤也確實出得起這筆“儘孝”的錢。

賈鵬飛決定放前一位買家鴿子,把段雙雙的屍體賣給於濤。

10月24日傍晚,在遠離村莊人煙的農田中,冬小麥剛播下不久,地裡無人耕作,冬天昏冷的夕陽掛在天邊。

一輛白色麵包車停在田邊路上,賈鵬飛拿了把鋤頭,裝模作樣地鋤草,劉衛東蹲在田埂上,兩人正為孫麗娜的事起了爭執。

另一輛SUV緩緩駛來。

一場命案即將在此地發生。

賈鵬飛死於猥瑣男的一時嘴賤,為了讓於濤這買家滿意,說自己為了美化段雙雙的屍體而做了哪些“工作”,形容這具少女**時使用了侮辱性詞彙。

於濤被他激怒,突然動手暴揍他。

賈鵬飛挨揍時,劉衛東在另一邊沉默不語,也全然不理會賈鵬飛喊他幫忙的叫聲。

後來,於濤聽他說起,賈鵬飛在於濤到來之前,剛剛向劉衛東炫耀著如何與孫麗娜發生了關係。

直到於濤抄起鋤頭,已被打趴下的賈鵬飛還在罵罵咧咧,驟然便沒了聲音。

劉衛東嚇蒙了,拔腿想逃,被於濤追上來一腳踢翻在地,挨了頓揍。

於濤並不是有預謀的殺人,但在賈鵬飛死亡已成事實的當下,他飛速想到了一個計劃,能讓本就和賈鵬飛毫無瓜葛的自己徹底置身事外。

他以抹掉劉衛東的欠債、另給一筆錢為誘餌,讓劉衛東不要把他失手殺人的事聲張出去,並以在場隻有他們三人,他正巧戴了棉線手套,鋤柄上沒有他的指紋,如果被發現,他大可以栽贓給劉衛東,威脅劉衛東和他一起拋屍,再一起把賈鵬飛的麵包車開回賈家,故布疑陣,擾亂警方視線。

劉衛東既貪財又膽小,加上剛剛得知賈鵬飛竟靠著偷拍他和孫麗娜的不雅視頻而從孫麗娜那裡勒索到了錢,不但同意配合於濤,還又打起了那十五萬的主意。

而後兩人把屍體塞進麵包車的後備箱,劉衛東趁機偷偷拿了賈鵬飛口袋裡的手機,想要吞掉那十五萬。

不料被於濤發現他鬼鬼祟祟的舉動,他怕再挨揍,隻得坦白了他與賈鵬飛圍繞孫麗娜展開的一係列欺騙和敲詐,並說知道賈鵬飛的支付軟件設定了麵部識彆。

原本計劃得滴水不漏的於濤,在此時犯了致命的錯誤,對這筆意外之財動了心,長期放貸讓他對使用他人名字注冊的支付寶從事非法活動,沒了被追責的警惕感。

可惜的是賈鵬飛的手機識彆不了死去後已經僵硬的麵部,最終轉賬失敗。於濤也沒想到轉賬失敗還會留下記錄。

之後,賈鵬飛的屍體被扔到附近一處人跡罕至、比人還高的荒草叢裡。

於濤換上賈鵬飛的衣服,由劉衛東駕車,兩人一路來到賈鵬飛家所在的村子,進村後,於濤讓劉衛東下車假意小解,在監控下露臉,方便將來警察能找到他,他就可以作證稱賈鵬飛當天回了家後沒有出門,營造出賈鵬飛在家中離奇失蹤的假象。

從小路離開賈鵬飛家以後,兩人再度回到拋屍地點,把衣服穿回了屍體身上。

就在於濤默默計劃著怎樣趁劉衛東不備好將他滅口時,賈鵬飛的手機收到了微信消息,是先前那位約好了要買女屍的買家,賈鵬飛因其出價較低而選擇了肯出二十萬的於濤,沒想到錢沒到手,命先沒了。

這位家裡有男性親屬剛剛過世的買家,急於買一具年輕女屍來辦冥婚,好將親人下葬,發來的消息裡表示,願意多加些錢。

於濤裝作見錢眼看,願意把女友屍身賣掉,指揮劉衛東回複,同意將屍體出售給對方,並約定交易地點和時間。

劉衛東也參與過幾次賣屍,學著賈鵬飛的方式,時間定在26日淩晨,地點選在一處山坳裡,現金交易,十萬整。

他滿心狂喜,雖然錯失了孫麗娜那十五萬,但能賺到這筆女屍錢,還能得到一筆於濤給他的“封口費”,拿到錢後就遠走高飛,永遠離開白原市。

於濤一邊翻看和“買家”的微信記錄,一邊假作隨意地問,我都不找你

追債了,你怎麼還著急要走?

劉衛東道,挖過十來個女墳,沒見過你前女友那麼可怕的死相,嚇得我整天做噩夢,感覺不太好,市裡還有個警察跟我有仇,我不快點走,沒準哪天就查到我頭上,我不想坐牢。

於濤問,怎麼會跟條子有仇?

劉衛東便說了,公安局有個姓金的副局長,是我初中同學……

待他說完,於濤道,如果這姓金的條子找你麻煩,豈不是會拖累到我?

劉衛東笑,不會,我……

他究竟想說他如何,沒人知道了。

於濤用賈鵬飛的手機猛擊劉衛東的頭部,趁他眼冒金星不及反應時,再用塑料袋套他的頭,在脖子後方勒緊,活活將他悶死了。

26日傍晚,幾位騎行驢友發現了荒草地裡的男屍,警方已經趕去現場偵查,這一消息被好事群眾在當地微信群和朋友圈裡散播開來。

於濤原本想過幾天再把凶器——那把鋤頭放回賈鵬飛家裡,但沒想到賈鵬飛的屍體被發現得這麼快,隻得匆忙把藏在他住處的鋤頭拿出來,趁警方還沒確認死者身份,先一步放回賈鵬飛家裡。

結果在廠區院內被保安撞到,還在凶器上留下了能直接指證於濤一切證詞都是在說謊的關鍵性指紋。

觀察室裡,尚揚長呼了一口氣,真相雖遲但到。

他為這三天來付出了極大努力的一線刑偵人員感到由衷的高興。

單向玻璃那一側。

栗傑問:“是你把賈鵬飛的手機扔進鄰居家水缸裡的?”

於濤道:“是,本來想把鋤頭和手機都放在他家裡,太慌了,給忘了,放完鋤頭出來,才想起手機還在我身上,想再翻.牆進去,聽見警車聲,著了急,就隨手扔進了那缸裡。”

栗傑:“……”

也即是說,刑警們和他竟是前後腳,隻差了幾步,就能當場抓到凶手。

“屍體呢?”金旭麵無表情地說,“劉衛東的屍體,你怎麼處理的?”

於濤抬眼看向對麵的兩名警察,慢慢露出一個詭異的笑臉。

觀察室裡。

師兄不禁道:“這人恐怕是有點反社會人格。”

尚揚也皺起眉,說:“他能把屍體怎麼處理?像處理賈鵬飛屍體一樣隨處扔掉的話,白原市的荒山野嶺麵積大了去,找尋屍體的工作量可不小。”

師兄點點頭,道:“希望栗隊和小金能從他嘴裡問出來。”

可這要怎麼問?他這分明就是想在伏法之前,惡意地刁難一下這幫條子。

栗傑控製著脾氣,額上青筋都爆了出來。

金旭卻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尚揚滿頭黑線,朝身邊省廳督導組的師兄解釋道:“他這幾天為了找線索,忙到半夜三四點才能回去眯上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