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 人間芳菲。
華南某地級市,某賓館的一間客房內。
“尚揚!你媽發視頻給你!”
尚揚從衛生間裡出來,窗外明媚陽光刺眼, 他抬手遮了遮, 才拿起手機看。
但沒接, 他改撥語音過去,說:“媽,同事在, 視頻不太方便……嗯, 到了, 順利……大概十幾天能回去吧,還沒準……知道, 你也是,我爸今天怎麼樣?……好, 好, 再見。”
他掛了以後,標間另一張床上玩手機的同事道:“好家夥, 怎麼甩鍋給我呀?我穿得周周正正怎麼見不得你媽?是有什麼不方便?”
尚揚道:“玩你的手機,廢話那麼多。”
同事道:“你爸怎麼樣?”
尚揚頓了一頓,才答道:“還行, 今天下樓,他能自己遛彎,不用人扶了。”
“那可以啊。”同事道, “正月住院那兩天, 我爸媽都擔心壞了,這年紀突發腦梗……還好挺了過來,老一輩還是革命意誌夠頑強, 屬實是我輩楷模。”
“嗯。”尚揚敷衍地應了一聲,坐在自己那張床的床尾,心不在焉地用手指在屏幕上點亮,數秒熄滅,他再點亮。
他與金旭,自他爸爸除夕夜裡生了病,到現在已經兩個多月沒有再聯係過,更沒見過麵。
今天下午上飛機前,他給登機牌拍了一張照,微信發過去。
航班起飛,落地,離開機場,抵達賓館。五個小時了。
金旭還沒有回複他。
好煩啊啊啊啊啊啊啊!
表麵波瀾不驚的尚揚在心裡暴躁地大喊、大叫,想打誰一頓,他自己或金旭,打誰都行。
“乾嗎呢?”同事道,“等對象電話?”
尚揚:“……”
他隨手摸到放在一旁的充電寶,反手照著旁邊那床甩著照臉砸了出去。
旁邊那位大驚失色,狼狽但還好是接住了才沒被砸臉,道:“尚主任,不看在咱倆從小到大的情分上,也不想想,是我替你搶到了這趟好差事,不感恩戴德就算了,還真下得了手啊?”
這位同事名叫薑雲起,小時候也住公安大院,父母皆是公安人。
他和尚揚一起長大,上中學後各自搬家。
當年在幼兒園裡,被尚揚按著打了一頓,最後還因為長得沒尚揚可愛,挨了偏心老師罵的小胖子,就是他。
若乾年後,兩人都當上了公安,一個做調研員,一個做調研員的助手。
薑雲起嘀嘀咕咕抱怨道:“我又不是你這種警界精英,剛才反應慢點躲不開,我就毀容了。我都還沒有對象,唯一能靠的就隻有這張臉。想著乾點清閒活才調來你們部門,清不清閒不知道,跟的是什麼領導?”
他現在當然不是個小胖子,長得還挺帥,但其他方麵就不堪一提。
春節後他從其他部門調來了研究所,原本是法警,據說是他主動請調想搞警務研究,但是來了以後,因為履曆難看,處處透著“關係戶”三個字,沒人願意帶他,最後還是老關係尚揚接了手。
此時他喋喋不休地念叨。
尚揚被他念趴了,道:“彆念了徒兒,師父頭疼。我錯了,行不行?”
薑雲起道:“師母跟你聯係了嗎?”
“沒。”尚揚乍一聽這稱呼,有點古怪的害羞,道,“可能……在忙吧。”
薑雲起又問:“你沒告訴他也來這邊出差嗎?他應該還在這裡省會吧?”
尚揚不說話了。
薑雲起道:“上級一共給了三個調研方案,那天你不在,我替你去開的會,一看其中一個就是來這個省的,先下手為強替你搶到了,明著說是我自己想順道來南方看山美水美,其實是為了讓你來跟你男票鵲橋會啊。能不能體會到我這細膩如水的心思?”
尚揚:“……”
是,薑雲起沒說謊,是他先下手為強,從三個方案裡替尚揚選了這個。
但尚揚自己選,當然也是要選這個的,因為——
薑雲起道:“你可彆說你根本不知道他也在這省出差啊?周會上一周全國範圍警情通報的時候,PPT上出現金旭金隊長的名字,那頁幸虧是隻停留了兩秒鐘,不然你眼珠子都要貼到投影上去了,以為我沒看見嗎?”
尚揚被發小這樣說,難免羞赧起來,耳朵和臉都紅了一些。
薑雲起故意嘖嘖嘴巴,說:“看不出來啊尚揚,談了戀愛這麼嬌羞,不是以前拽了吧唧的樣兒了。等我見了這金隊長,要好好看看,照片倒是挺帥的,看他真人是怎麼三頭六臂十八般武藝,給你弄得五迷三道的。”
尚揚臉上掛不住,道:“薑雲起,你不好好開會觀察你師父乾什麼?但凡把心思往正事上放一放,就不至於三十了還混成這樣。”
薑雲起變臉快的,biaji一下扁個嘴:“彆人看不起我,你也看不起我?我知道,我一把歲數了,走哪兒都沒人待見,沒車沒房沒存款,還沒對象,就隻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和一個穩定的工作,還有一對愛我的爸媽……”
“快收了神通,彆念經了!”尚揚眼前冒金星之際,手機進來一條消息。
金旭:開會,剛看到消息,怎麼這麼巧?
尚揚一刹那間氣場都變了。
說薑雲起反應慢吧,這下反應倒是快,馬上閉了嘴,知道尚揚這段時間為情所苦,敢耽誤尚揚這事,發小情師徒情家裡長輩說情都不管用,尚揚真能打死他。
尚揚梗在那裡,猶豫了半天,把心一橫,厚著臉皮回複:
不巧,我來,是想見你
從這地級市去該省省會,高鐵隻要兩個鐘頭,等正事不忙的時候,抽個晚上就能過去,第二天早班高鐵回來,也不會耽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