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揚按捺住奔湧上來的情緒, 依舊用審他的語氣問道:“那這一次呢?”
這幾年,金旭從上一次的陰霾中走出來,通過努力與實踐, 實現了對自己從身體到人格的健全、突破以及更新。
他不再是從前初出茅廬,空懷一腔熱血的小警察,不會再被一己之力尚不能及的假醜惡摧毀信念, 他已經能坦然接受光明絕非一蹴而就的事實, 改變世界注定是漫長而曲折的過程, 這個過程往往伴隨著內心的孤獨、挫折、委屈和困頓, 去和假醜惡作鬥爭之前,要先戰勝內心的這些雜音。
沒有人是超人, 這世界也不應當有超人, 肉.體凡胎普通人對真善美堅持不懈的追尋, 才是讓世界更好的真正基石。
尚揚清楚地了解這些, 金旭對於公理正義的堅毅, 是重逢後,金旭最為吸引他的特質之一。
前幾年劉衛東這中渣滓逃脫法律製裁, 是造成金旭生病的直接導火.索, 而現在的金旭理應對於這中事看淡了許多, 犯罪分子脫了罪?好,盯緊了, 再犯事就再抓, 死磕到底。這是金旭現在的邏輯。
“你說這次和上次不一樣, 我信, 你不是當初的你。”尚揚道,“但你總要告訴我,不一樣在哪兒?醫生說你有心病, 你說你自己都知道。你知道,為什麼不讓我知道?你是有什麼不能讓我知道的秘密?”
“我……”金旭凝目望著尚揚,像在思考要怎麼把實話說出來。
尚揚反而能確定,這人竟然真的有“秘密”,這個認知讓他一瞬間心涼了半截,上一次有這中感覺還是在春節,因他父親入院,他倆不得不暫時斷聯。
金旭看出他表情的變化,說:“不管我等下說什麼,你都不要忘記,我真的很愛你。”
尚揚本來也沒懷疑過這一點,冷淡道:“哦。”
金旭:“……”
尚揚說:“我很想理解成是你是不想讓我擔心,可事情明顯不是這樣,你就是有事故意瞞著我,不是一件,是很多件,你病了,不跟我說,自己偷偷去看醫生,如果不是陳靜出了事,你現在可能已經在偷偷吃安定類的藥物,那些藥副作用有多大,不用我說,你比我知道。你考慮過我嗎?你到底把我當什麼?”
金旭道:“老婆。”
尚揚冷吐槽道:“上一個這麼對老婆的人,應該已經沒有了老婆。”
金旭:“……”
“我知道你獨慣了,遇事樂於自己承擔和解決,不習慣跟彆人交代那麼多,”尚揚道,“如果我在你心裡和彆人也沒有什麼不同,你就不要說那些哄我的話了,你那不是愛我,你隨便找個彆人說愛他都可以,我湊巧是這個人罷了。”
金旭蹙眉道:“你……你是在說氣話嗎?”
尚揚反唇相譏道:“你知道我在說氣話啊?一個人為什麼會說氣話,你知道嗎?”
金旭:“……”
尚揚呼了口氣,語氣克製地說:“我生氣了,我太生氣了。如果你沒生病,如果你現在很健康,我真的……立刻就要打死你。”
金旭被他這沒脾氣的發脾氣給蠱到了,麵上有溫柔意,說:“來,讓你打。”
有路人經過,納悶地朝他倆多看了幾眼,不明白這兩個男人在路旁做什麼,大眼瞪小眼的,謔,還是一對帥哥……有趣。
尚揚被看得尷尬,側過身去,麵衝著薔薇花牆,等路人走過去了,他才轉頭,低聲恐嚇金旭:“還沒編好要怎麼說?是不想要老婆了嗎?”
金旭道:“在編了在編了。”
尚揚:“……”
“我要說了,你聽完可以打我,我也覺得我該打。”金旭道。
“我聽聽再說。”尚揚道。
“好。”金旭把雙手插在褲兜裡,仿佛一個忽然傷春悲秋的痞子,道,“其實,我是個愛情騙子,騙了你很久。”
尚揚:“……???”
金旭道:“三年前你和班長去白原看我,我病得渾渾噩噩,見著你,就像涼水滴進熱油裡,一下把我炸醒了,我心裡那真是,銀瓶乍破水漿迸……”
尚揚叫停道:“你說點有用的。”
“迸完了,”金旭道,“我就想開了,就那麼死了可不行,我得把你搞到手。”
尚揚給了他個無趣的眼神,讓他自己體會,這事還用說嗎?在場還有人不知道嗎?
但金旭仍然繼續這個話題道:“等我身體好起來,工作也步上正軌,我就開始琢磨,怎麼才能搞到你。”
尚揚隻好道:“你都怎麼琢磨了?”
“班長和咱班群裡其他在京同學為我提供了不少參考素材,當然他們都是無意的,不知道我沒安好心。”金旭道,“你和大學時候變化不大,嬌氣,愛漂亮,喜歡和活潑外向的人做朋友,崇拜工作能力突出的警察同行、例如你爸那樣的,心思不敏感但細膩,對細節要求很多,輕微潔癖,輕微完美主義,在人際關係裡偏向被動型。”
尚揚:“…………”
金旭此時的表情竟露出一絲靦腆來,說:“本來我打算等去北京學習再找你,慢慢追你,沒想你先一個多月就到了白原,我隻能硬著頭皮提前上。你看見的我都是假的,都是我裝出來的,我看見你就慌了,差點把車開到牆上去,第一個念頭是想跑,不敢那麼快讓你看見我,那天我都沒好好刮胡子,你那麼顏控,第一眼要是沒迷住你,後邊更沒戲。”
尚揚:“……”
他想起那天在派出所,橫衝直撞的警車開進院子裡來,金旭從車上下來,端莊不冷豔地對他和袁丁打招呼,那天的重逢印象真就隻有四個字,好他媽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