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這麼多人的麵,雲棠反駁雲蘇氏,雲蘇氏有些下不來台,還想說話,玄容真君便道:“不要催她。”
玄容真君對雲棠有一種特彆的回護之情,之前他不說話,是因為確實需要快點開錦盒,而後麵雲棠都忍不住反駁了雲蘇氏,玄容真君便不想看到她被人說。
蘇非煙躺在床上,心緒如潮,眸中帶著些許悲傷,她將臉側到枕頭裡側,咳嗽幾聲。
玄容真君關心弟子,目光在雲棠身上定了一會兒,立刻低眸,關照蘇非煙。
蘇非煙咳著,說話聲音有些弱:“雲師姐稍安,娘並非有意催你,你體諒些彆怪她,若你實在要怪,不如怪我。都是我身體狀況太差,才惹得娘為我擔心。師姐不用快,慢慢來,我沒什麼事。”
雲棠正搗鼓圖案,頭也不抬:“我再說一遍,真彆打擾我,十多年的圖案了,我現在要慢慢想,你再要道歉、傾訴能不能等我弄好、等你病好後再說。”
蘇非煙被這樣一說,眸子微黯,一副懂事的模樣,不再說話。
大師兄宋贈一直負手站在不遠處,思考蘇非煙剛才的話,若是他以往,也覺得蘇師妹真善解人意,帶病也要寬慰雲蘇氏,緩和雲蘇氏和雲棠的關係。
可他現在或許是因為多留意了一下,就覺得不對勁。
怎麼小師妹話裡話外,有點像在說雲師妹是在怪自己的娘的意思,可是雲師妹隻是提出不能打擾她……
宋贈想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他看其餘的師兄弟,什麼都沒發現,宋贈有些迷惘,難道是自己多想了?
可是,這樣的念頭一旦生出,就如附骨之蛆一般,讓宋贈對這個曾舍命相救的小師妹的喜愛倒扣了九成。他暗下決心,定要弄清楚此事。
此時,沒了人打擾雲棠,雲棠已經想到正確圖案,打開錦盒,拿出一根被紅線係著的人參。
這人參如精光內斂,哪怕忽略主體和根須上湧動的靈氣,也一眼能知不是凡品。
千年人參有神,普通人參則沒有。
雲棠拿到千年人參那一刻,雲蘇氏馬上上來奪,雲棠也直接遞給她。
雲蘇氏和雲河都沉浸在喜悅之中,完全沒注意雲棠的動作乾淨利落,都沒讓千年人參在她手上待哪怕一會兒,仿佛避嫌一般。
雲蘇氏拿走千年人參,走到蘇非煙的床前,因為喜悅,麵色都帶了些紅光:“非煙,千年人參有了,你很快就能好起來了。”
蘇非煙露出一個虛弱的笑:“謝謝娘,以後我必結草銜環……”
“傻孩子,你說什麼呢。”雲蘇氏真心實意道,“你一天是我的女兒,就一輩子是我的女兒,這是任何事都改變不了的,你我之間,談什麼謝。”
雲棠的表情差點裂開,不是她多想,而是她想到魔域的人,如果有人說:一日為子,你就終身是我兒子,那可能頭都要被打掉。
魔域內外文化氛圍也太不同了。現在這兒也沒雲棠的事兒了,她準備回去繼續檢查內腑。
雲蘇氏已經走到芷弱真君麵前:“真君,這人參該怎麼用?”
芷弱真君道:“隻需將一片人參片含在口中,另擇兩根根須,分成三天的份量,以清水煮開再服用便可。”
雲蘇氏知道千年人參效用強,但也沒想到隻用這麼點兒,她關心蘇非煙太甚,情急之下道:“這……藥效可夠?”
雲河皺眉,不讚同地看著她:“胡言,芷弱真君乃醫修聖手,她自然有她的考量。”
芷弱真君微笑:“原本就不是什麼大病,隻是你們不願花慢時間調理,千年人參見效快,但不能多用,否則虛不受補。”
她說完後,又親切地看著雲棠:“雲棠師侄,今日山門口一戰,我都聽我弟子說了,你勇鬥黃斷,還受了許多劍傷,傷勢頗重,血流滿地,雖然聖祖已為你治療,但宗主說聖祖畢竟不是醫修,擔憂有哪裡未照拂到你,故讓我替你診斷一二。”
她說雲棠受了許多傷,正關切看著蘇非煙的雲蘇氏和雲河便覺得有些不自在。
就連雲棠的幾位師兄——曾經非常尊重雲河和雲蘇氏的他們,此刻都麵色有異。雲師妹和小師妹都受了傷,但是,雲河和雲蘇氏的態度卻多有偏頗。
之前幾位師兄還以為雲堂主他們叫雲棠來,除了拿千年人參外,還會讓芷弱真君替雲師妹檢查一下,沒想到,真隻是讓雲師妹來打開錦盒,給小師妹千年人參,手慢了還要被罵。
一個人要得到對方的尊重,恐怕要無數個小事堆積起來。如果說要毀掉這種尊重,一件事就可以。
現在房內的人,大多都把曾對雲河和雲蘇氏的尊重給散了不少。
雲棠當然不會拒絕芷弱真君,而且,芷弱真君乃是醫修大手,雖然之前沒發現她身上的暗傷,但已經這麼久了,萬一芷弱真君又可以了呢?
雲棠坐到芷弱真君麵前,芷弱真君細細把脈,提起筆來開了一個藥方,溫聲:“聖祖的醫術很高明,你現在身上的傷大多是之前所留下的,所需要的藥材比較多,劑量也比較重,若按照蘇師侄那樣的劑量給你開則無用。千年人參、紫朱果……這些藥材都比較名貴,不過還好,宗主吩咐過,你這次對抗楚月宗有功,需要的藥材都從丹朱峰拿,記在他的賬上。”
鶴陽子因為燕霽欣賞雲棠,加上見到雲棠身上的劍意,所以愛屋及烏。
雲棠也很高興,不過沒得意忘形。
她知道估計是沾了燕霽的光,便道:“弟子知道,不日必定會去多謝聖祖和宗主。”
芷弱真君也喜歡她,或許,是因為她的心思比較細,剛才雲河和雲蘇氏的所作所為,讓芷弱真君有些為雲棠不值。
她一笑:“我有一味藥,是我私人所有,用來調養你的身體,算我送你。”
她不等雲棠道謝,便站起來:“我還有些事,之後,我會派小童送藥過來,你們不必相送。”
雲棠真心道謝,雲河和雲蘇氏卻有些尷尬。
芷弱真君一說雲棠的病症要重些,就像是說他們隻顧著照顧非煙,不顧雲棠一樣。
雲河追出去,不想落下那等名聲,對芷弱真君道:“芷弱真君,並非你所想那樣,雲棠三天兩頭受傷,她已經皮慣了,每日也沒什麼正事,我們……”
“雲堂主不必多言。”芷弱真君翩然遠去,笑意微淡,並不給雲河麵子。
而躺在床上的蘇非煙也不好過,心底更難受,她要治病,隻有爹娘拿千年人參給她,而雲棠呢,宗主和芷弱真君都給她藥。
蘇非煙一時孤影自傷,閉眼不想說話。
雲棠見事情已解決,她從殿內走出去,剛才芷弱真君沒說影響她修習的那個傷,看來是又沒查出來。
這個傷本就是她在魔域時受的,連燕霽送她的鯨王脂都沒能解決它,芷弱真君看不出來也很正常。
要不要問問燕霽?
雲棠有些想問,但是燕霽不是醫修。雲棠正思索間,一個微冷的聲音從後響起:“棠棠。”
她回頭,見到玄容真君風神軒舉,清冷地立在那裡,
他周身都像繞著冰雪,如謫仙一般高冷,雲棠道:“師尊?”
玄容真君看著她,有些後悔,玄容真君看到了雲棠受傷,也知道燕霽不是醫修,所以,他打算的是等處理好蘇非煙的傷後,再親自為雲棠看她身上可有傷沒處理到。
沒想到芷弱真君比他快一步。
玄容真君又想到燕霽,這個行事古怪張揚的太虛劍府聖祖,一開始就對雲棠青眼有加。他的目光看向雲棠手腕上的女神淚,玄容真君有些說不上來的不快,但他知道,自己不該不快。
他對雲棠道:“上次的鎮海鈴,你用著習慣嗎?”
雲棠道:“習慣。要不是鎮海鈴,上次我和師兄師妹們,在金光獸洞穴應該凶多吉少,師尊真是深謀遠慮,救弟子於水火。”
玄容真君聽她說得輕鬆,望著雲棠的臉,如胭脂、若芍藥,他微微提起心:“棠棠,法器隻是錦上添花,不能依賴,以後,你不要什麼法器都收。”
女神淚就是不該收的法器。
雲棠卻沒聽懂,她覺得法器當然是越厲害越好,她不靠法器修習,不怠惰自身就好了,沒必要把厲害的法器拒之門外。
不過,雲棠一直都很尊重師尊,她聽話地把身上的鎮海鈴解下來:“那鎮海鈴還你,師尊,我會努力修煉。”
玄容真君:…………
雲棠把鎮海鈴遞給玄容真君,越來越有修煉動力,她朝玄容真君揮手:“師尊,我先去修煉了。”
雲棠乖乖去修煉,燕霽和她約的是明天去找他,到了晚上,雲棠修煉得差不多便回房休息。
她已經躺在床上,睡得香甜,忽然,雲棠睜開眼睛。
她房間的門下,被塞進來一隻小小的圓筒,圓筒口處吹出青黑的煙霧,是迷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