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棠舅母名喚芳則,是中州長風鞭唯一一代女傳人,她和舅舅一樣,都是極正派人,在中州有“鐵娘子”美譽。
雲棠坐到舅母旁邊,舅母微歎一口氣,拉起雲棠手,把她帶到自己腿上坐著:“傻孩子,離那麼遠做什麼,來,讓舅母好好看看你。”
雲棠小時候和舅舅舅母見過好幾次,有一次還去舅母家住了三個月,舅舅舅母修為都高深,連帶著一直未曾生育,對雲棠極好。
舅母細細打量雲棠:“還是和小時候長得一樣好看。”
雲棠瞳孔有些微縮小,舅母說歸說,但是手能不能不要一直在她手上背上流連忘返。雲棠還沒被這麼摸過,這麼親密接觸,讓她下意識想排斥,保護自己安危。
但她活活忍住了,舅母一定是許久沒見她,心下喜悅,才會這麼摸她。畢竟她臉不錯,手上皮膚也不錯。
雲棠從舅母身上感受到濃濃愛意,也正因此,讓她微微眯眼,她願意被摸。
雲棠眼神放空,任舅母撫摸。舅母道:“棠棠出落得越發水靈,那時候你去舅母家玩,一群和你同齡孩子都跑到我家,那些個男孩子一個個裝得老成,要麼說口渴來借一杯水,要麼說想來學幾招鞭法,其實心裡是什麼小九九,我們心裡還不清楚嗎?”
她轉頭對雲蘇氏道:“那時候,我記得我們靈一門門主還說棠棠像個金娃娃,有意想給棠棠定下娃娃親,那時候,莞晨你拒絕了,說棠棠還小。”
靈一門門主膝下有一子,是個風度翩翩儒修,和雲棠年紀相仿,見了雲棠一麵,便是他向靈一門門主提要求。
要知道,靈一門是修真界八大正道宗門中最富裕門派,靈一門門主更是富可敵國。
那時候雲蘇氏拒絕訂親,她恍惚間記得,她拒絕原因好像是覺得中州太遠,雲棠若是之後遠嫁,三年五載想見一麵都難。
雲蘇氏心底歎氣,小時候雲棠多乖啊,看看現在成了什麼德行?
她怒雲棠不爭,現下語氣裡帶了幾分怨懟,道:“那時候她還小,說難聽些,那時候她學什麼都快,勢頭大好,彆說配中州靈一門門主之子,就是配南州哪個宗主門主之子也都配得,我自然不會答應。要是知道她現在是這副模樣,我早就答應了,現在隻怕她跳著腳巴巴想嫁人,彆人還不答應呢。”
雲棠原本沒在意雲蘇氏說話,聽到這兒時,她想了想:“娘,我可沒有想嫁人,你彆扯上我。”
她費儘心思逃出魔域,可不是為了出來找個男人嫁了。
雲蘇氏恥笑她道:“你不想嫁人?你不過隻有築基期修為,再過幾十年,你容顏老去,誰還會要你,真想當一輩子老姑娘?你等著吧,既然你修煉不行,我自會給你相看一個人家,屆時你好好表現,留住人家。”
雲蘇氏這話一出,不說雲棠,就連雲棠舅舅都聽不下去。
他沉聲不悅道:“莞晨,你說這些話,是個當娘樣子?”
雲棠舅舅一心向道,他身上並無一般男子身上迂腐氣,哪怕和雲棠舅母無後,也從未想過找個低修為女修作爐.鼎傳嗣。
雲蘇氏見自己哥哥開口,她一直就有些怕這個哥哥,現下嘟囔道:“我又沒說錯,我是她娘,她再不好,我也為她謀劃出路……”
“出路?!”雲棠舅舅蘇崇遠道,“你那時候在娘家,你修為難道不是家中最低那位,我們可曾讓你趕緊使勁留住男人嫁人?雲棠,你告訴你母親,你想不想嫁人?”
雲棠搖頭:“我不想嫁人,我還想修煉。”
她今日練劍練得手心發紅,便是想要彌補修為暫時上不去缺陷。隻要她劍夠快,夠穩,不說打得過修為高人,但她跑還不行嗎?
雲棠哪怕在魔域最困難那個時期,也沒有想過要靠著身為女子身體和容顏去獲得庇佑,那樣也許她會活得輕鬆,但是,在她心裡,她一定早就死了。
她隻是從那時開始,學著不會難受、不會因為心情或者體力影響自己本身修煉,日複一日,雲棠憑著一柄劍,殺出魔域……
雲棠舅舅檢視雲棠說話是否為真,出人意料,他從雲棠眼中看到一片坦蕩青天,裡麵沒有絲毫猶豫和憤怒,她不是因為被她娘罵了故意這麼說,而是真正誌在於此。
雲棠舅舅蘇崇遠一拍桌子:“好!不愧是我蘇家人!”
雲棠是蘇崇遠外侄女,本來身體裡便流著一半蘇家骨血,雲河坐在一旁有些尷尬,雲棠再怎麼,也是雲家女兒,怎麼就成了蘇家人?
可是雲河平素慣常愛吹胡子瞪眼大罵雲棠無能,現在他在一旁,又怎麼好意思說這是他雲家出息。
雲河隻能拿起茶杯,喝一口清茶掩飾麵上表情。
此時,蘇崇遠又語氣不善地勸自己妹妹,即雲蘇氏,他道:“你未出閣時,也是全家最差築基期,築基期有兩百年壽命,我們也從未讓你早日嫁人,隻讓你潛心修煉,但凡還有一絲希望突破金丹,便有千年壽元,離大道之路更近一步。我們蘇家給你耳提麵命是這等教育,你學到卻隻有要早日嫁人?!”
若是在蘇家如此教女,會被家法伺候。
芳則安撫蘇崇遠:“好了,崇遠,你少說幾句。”好歹要給主人家留些麵子。
雲蘇氏從小就怕她哥哥,她修煉一直沒有起色,是後麵碰上了雲河,和雲河成婚後,被丹藥硬生生堆到金丹期。
雲蘇氏心裡便不認為蘇家有什麼好,蘇家若是真心對她好,為何雲河能拿出來丹藥,蘇家不願意拿出來給她增長修為?
雲蘇氏被蘇崇遠當著眾人麵嗬斥,有些下不來台,她臉色紅了好一會兒,不敢和蘇崇遠頂嘴,隻道:“……可是雲棠分明沒有修習命,要是她爭氣,難道我還會把自己女兒往外趕?”
她狠狠瞪了雲棠一眼:“你要是有非煙爭氣,就不會有今天事兒了。”
這下子,連剛才替雲蘇氏說話舅母芳則都緊蹙眉頭,她今天從跨進這道門開始,聽見雲蘇氏十句中有八句在誇蘇非煙,基本不會提到雲棠,偶爾提到,也是這樣萬般嫌惡表情。
芳則有些不舒服。
她冷下臉來:“莞晨,崇遠說你,你沒必要將自己氣給發在孩子身上,棠棠不和你頂嘴,你就把一切都怪到她身上?你也差不多夠了,棠棠從魔域回來,她在魔域哪兒有蘇姑娘那麼多時間修煉,你拿她們來比較,本就不該。”
“可……”雲蘇氏這下說不出話來,她轉念一想,芳則說得也對。
可是,雲蘇氏瞧著雲棠,這個沒心沒肺兔崽子,見她被人責備,也沒一點心疼之色,真是白養她了。
現在雲棠也確實沒有擔心雲蘇氏。
她娘經常罵她、貶低她,雲棠不願意聽那些話影響自己心態,她便慢慢地不和雲蘇氏共情,她不會因為雲蘇氏話生氣難受,同樣,雲蘇氏被人責備時,雲棠也失去了心疼她能力。
她眨著大眼睛看著雲蘇氏,毫不擔心。
她娘天天責備她都好好,現在隻是被說了一兩句,肯定沒什麼事兒。
雲蘇氏被雲棠無辜表情看得心頭憋著邪火,又不好再發作,蘇非煙輕輕給她倒了一杯茶:“娘,喝口茶潤潤嗓子。”
雲蘇氏熨帖地接過茶,心覺非煙果然是她貼心棉襖,也不怪她平時多疼她一些。
蘇非煙給雲蘇氏倒茶之後,又慢慢給雲棠舅舅、舅母以及雲河倒茶。蘇非煙不知是否太緊張,忘掉了雲棠。
她素手握著茶壺,動作優美,柔和地道:“舅舅舅母請。”
蘇非煙表現得溫婉大方,又有眼力勁,她偶爾抬眸,看著被芳則抱著雲棠,微帶羨慕,真十分崇拜芳則。
被這樣純粹、溫柔眸子看著,絕大部分人都會動容。
可這其中不包含芳則,雲蘇氏給芳則誇了太多次蘇非煙,現在蘇非煙表現得再優異,芳則也不覺得有什麼。
這時,雲河看了眼菜色,道:“我們難得相聚一次,先用飯吧,一會兒菜都涼了。”
眾人方上桌,雲棠坐在芳則旁邊,蘇非煙坐在雲蘇氏旁邊。
芳則看了雲棠一眼,她剛才把雲棠抱在腿上,可剛才雲棠起身時,她腿沒有一點血液不暢之感,芳則瞬間明悟,不是雲棠太輕,而是她這個外侄女兒坐上她腿時就刻意輕身,不想壓到她。
此時所有人開始用餐,蘇非煙最積極,不斷給雲棠舅舅舅母挾菜:“舅舅舅母,這都是我給你們做,聽聞舅舅舅母遠道而來,我今日做菜都是我們南州特有風味。”
蘇非煙這樣女子,長袖善舞,誰會不喜歡?
雲棠回來那麼久都沒吃過蘇非煙做菜,她挾了一筷子魚,好吃得快把她舌頭給咬掉。
蘇崇遠則麵容嚴峻,他並不習慣接受一個不那麼熟女子挾菜,芳則見狀道:“算了,蘇姑娘,崇遠他不習慣彆人給她挾菜,你不用客氣。”
“那、舅母呢?”蘇非煙看著芳則。
她表麵還維持微笑,心底驕傲已經搖搖欲碎。她今日已經拉下臉來想和舅舅舅母交好,可總是不被接受。
蘇非煙也是個驕傲姑娘,這已經快到了她極限。
芳則搖頭:“不必麻煩蘇姑娘,我自己來。”
沒有哪個客人到了主人家會讓主人幫忙挾菜,何況這個蘇姑娘身份尷尬,要是真讓蘇姑娘挾菜,難免有欺負孤女嫌疑。
蘇非煙眸中閃過肉眼可見失落,她放下筷子:“那好吧……”
雲蘇氏見不得蘇非煙難過,又不好多說什麼,隻暗地裡給她使了好些安慰眼神。
蘇非煙如今食不下咽,心底極難受。
雲棠根本沒發現蘇非煙情緒,不就是挾個菜被拒絕了,雲棠想不到蘇非煙會默默難受半天。
她快樂地吃飯吃菜,桌上三分之一菜都進入她肚子。
魔域裡哪兒有這麼多好吃。
雲棠正吃著,芳則忽然道:“棠棠,魔域凶險,你之前失蹤,你舅舅也曾和你師尊來找你,但光是魔域外圍瘴氣就無法突破,你怎麼逃出來?”
雲棠手一頓。
她把嘴裡菜咽下去才道:“……有一天,我正在魔域挖礦時候……”
“挖礦?”芳則舅母抓住她話中重點。
雲棠道:“對,魔域外圍是瘴氣,裡麵隻有毒蟲,看起來沒有太多靈礦,但是有另一種黑岩礦,裡麵也蘊含了少量靈氣,以及黑岩礦十分堅硬,能製造許多武器,所以,黑岩礦和少量靈礦一直是魔域裡最珍貴礦物。”
蘇崇遠聽到黑岩礦名字,來了興趣:“就是如今黑市上流傳黑岩礦?黑岩礦可鑄神兵,原來是魔域流出。”
蘇崇遠本就更關心有關修煉等物,所以搭話,蘇非煙卻緊緊掐著自己手。
她說什麼,彆人都不關心,而雲棠呢?能輕易奪走彆人關注。蘇非煙隻覺自己永遠也融不進他們,他們叫雲棠為棠棠,叫她蘇姑娘……
蘇崇遠繼續道:“黑岩礦開采和普通靈礦有什麼區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