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真君搖頭:“個中原因, 那個蝙蝠人也不知道。他說魔域秩序看起來混亂,遍地是屍骨、處處是爭執,但是大魔小魔之間涇渭分明, 彼此不會混在一塊兒。”
雲棠心道魔域一直是這樣,彆說魔君、就是一個大魔忽然出現在不常出現的地方,那處地方的魔都要奔走四散, 沒人想和魔君碰麵。魔域的偏執嗜殺不隻修真界人這麼認為,魔域的人心裡也很有數。
在人人都不是善茬兒的情況下,踩著眾人屍骨混到魔君的能是什麼好鳥?
鶴陽子沉吟一番, 堂堂魔域十大魔君之一, 混到那等貓嫌狗憎的地步,也的確是件奇事。
鶴陽子對高手如雲、卻和修真界如隔著屏障、煙霧繚繞的魔域非常好奇:“這位十獄君, 能得魔君之名,想必自成一家,他的出招風格也不為人所知嗎?賞金追殺榜上,好歹該有隻言片語。”
清源真君頷首:“賞金追殺榜的確提了上榜者的一些特點,比如千麵魔君, 據說他以折磨人為樂,進攻方式千變萬化, 愛化身枕邊情人, 在耳鬢廝磨之時殺人取樂, 以摧毀彆人的信任、心理為樂趣。”
“花娘魔君以絲線為手段, 雪白的絲線將人裹緊,密不透風裹成蠶繭,片刻之後, 蠶繭由白轉紅, 吸乾彆人的血液。”
“好古怪的手段。”鶴陽子皺眉。
雲棠倒知道原因, 花娘的事她曾聽人說起過,花娘和雲棠不同,她是因為魔域需要聽話、好拿捏的人去挖掘黑岩礦,才被她的娘生下來,她的娘生下來一對雙胎,分彆是花娘和妹妹青娘,兩個女孩讓她們的娘得到一塊黑岩礦作為獎勵。
花娘的娘歡天喜地帶著黑岩礦出去,便被人殺了,鮮血流了滿地,掌心死死摳著的黑岩礦被整塊搶走。花娘和青娘好不容易長到十二歲,青娘在下礦時,也被一個對她們來說大得不得了的“大人物”給殺害,褲子上全是血,睜著眼睛死不瞑目。
在魔域幫人挖黑岩礦的人,無論男女,不隻是苦力、受氣包、也是一些魔解決生理需求的工具。
後來,青娘怨氣深重,以身獻給黑岩礦裡一隻蠶,她附在蠶裡,和姐姐花娘一起,殺了所有欺負過她們的人,礦洞一片血猩,再將剩下的黑岩礦挖了大半逃出去……之後,花娘心狠手辣、妖豔美麗,成了魔域排名第四的花娘魔君,她手中的蠶絲染血就是妹妹青娘餓了,在嘻嘻地笑著:“姐姐,我想吃東西。”
雲棠會想起這個故事,心情說不上愉悅,她大致已經習慣這樣的事,但在心底暗暗想魔域就連黑化都要弄得那麼沉重,魔域還有人的故事不慘嗎?慘的聽多了,隻會讓人產生不適,她難道就不配聽點高興老套的惡俗話本,以“後來,他們幸福美滿”而結束?
雲棠可不覺得自己審美低俗,隻有蜜罐子裡長大的人才喜歡看那些悲傷沉重、飽含深意的故事,像是她,就隻願意看點淺薄無聊的故事。
清源真君又道:“但是,榜上幾乎沒有十獄君的資料,隻說沒人能從他劍下活過,他的劍是輕是重,是快是慢一無所知,隻知一定凶殘霸道,大抵修的是殺伐之劍?”
鶴陽子道:“也罷,他來了修真界,我們多提防便是。”
他說完,又看著劍塚上空盤旋的飛劍深思。
玄容真君聽他們說完話,對雲棠道:“我為你身上罩一個護身結界,你進入劍塚,先在外沿遊走,不要冒進,看見有緣的劍後先嘗試溝通,記得,不要冒入劍塚深處。”
越厲害的寶劍越傲氣,若要擇主,必定伴隨著寶劍本身的試煉。雲棠現在隻是金丹初期,寶劍的試煉對她來說太過危險,若是需要深入劍塚的試煉最好還是算了。
雲棠點點頭,緊接著,她身上就被玄容真君施加了一曾透明的結界。
雲棠乖乖道謝:“多謝師尊。”
她這就要進入劍塚裡邊了,這時,鶴陽子才發現雲棠直愣愣地想要走進劍塚,他眼皮跳了跳:“雲……”
鶴陽子忽然發現他不知該怎麼稱呼雲棠,直言其名吧,對老祖宗不夠尊重。若是按輩分稱呼,彆人又不知道這個事兒。
鶴陽子一時犯了難,含含糊糊帶過去:“咳,你現在就要進去?不等著老祖宗來再說?”
鶴陽子知道玄容真君不知者無罪,但是他可知道雲棠和燕霽的關係,劍塚這麼危險,雲棠一個人進去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怎麼辦?
雲棠看鶴陽子神情中帶著三分不自然就清楚他想到了哪裡,估計她現在在鶴陽子心中是屬於大佬的小嬌妻形象,磕著絆著大佬都會心傷肉疼。
雲棠心道哪兒那麼嚴重,燕霽要是這麼容易就發火,那他每天豈不是都有發不完的火?
雲棠擺擺手:“沒事,我身上有結界,進去不會發生什麼,謝宗主關心。”
“咳……你說沒什麼,可老祖宗那邊……”
“沒關係,他不會有意見。”雲棠誠懇而堅定,想也知道,燕霽怎麼可能生氣?燕霽還幫她提高修為,不然對上張顯聖是去送菜?
雲棠這堅定而不甚在意燕霽的神色讓鶴陽子心中掀起軒然大波,他想到那日不小心聽到的話,全是雲棠在嗔怪燕霽,而燕霽居然未有一句反駁,全程默認。
難道老祖宗隻是對彆人麵冷霸道,實則鐵漢柔情,對內自有一套行事標準?
鶴陽子輕咳一聲,和顏悅色道:“那你進去吧。”
他站在這兒,雲棠的師尊也在這兒,難道還能真出了什麼大事不成?
雲棠踏入劍塚,劍塚之內撲麵而來長劍的鋒銳之氣,劍塚的寶劍屬性似乎不同,有火屬性、冰屬性……夾雜在一起,各有各的特色,也不會蓋過彼此的光輝。
雲棠其實不覺得有劍會瞧上自己,畢竟她在魔域時也有自己的劍,所以,現在她就相當於名花有主的人進到一堆高傲的單身異性中間,不被轟出去就不錯了。
雲棠也找不到理由不來劍塚,想也知道會被懷疑。
她剛踏入劍塚不過一瞬,原本充滿秩序在劍塚上空盤旋的寶劍們全都一頓,閃耀光華的劍身掉轉頭,正對著雲棠,劍意暴漲,雲棠感覺身上的結界都快被壓變形。
她不著痕跡朝後後退一步,緊接著,所有長劍魚貫飛來,正對她的臉。
劍氣披荊執銳,玄容真君和鶴陽子等人見突然有此變故,心底一驚,同時出手想要保下雲棠,然而,為首那長劍身上沒有凶意,反而竭力散發出親近人的意味,鶴陽子和玄容真君這樣的劍修還是大概看得出未擇主的寶劍的意思,他們急急收了攻勢。
隻見為首長劍飛來,原本淩厲的姿態等到了雲棠麵前,變得沉靜無比。它停在空中,劍身微微翻滾,露出鋒利的刃、如雪的劍身,毫無瑕疵,像是秋水一樣。
“它在做什麼?”清源真君瞪大眼睛。
“可能是在展示自己?”鶴陽子思考道。
展示自己?這如何可能,清源真君有些不可置信,劍為萬兵之王,寶劍擇主尚且彆人經過重重曆練,哪裡會這麼主動?
他疑惑之時,剩餘的長劍雪花一樣飛到雲棠麵前,和那柄秋水般長劍一樣,全方位旋轉展示自己的劍身,雲棠甚至注意到有一柄劍出土時忘了抖乾淨身上的泥,它趁彆的劍不注意,悄悄快速地把劍身上的泥土給抖落下去,又和彆的劍一般高貴典雅的旋轉劍身,展示魅力。
雲棠:……
寶劍們見雲棠好似仍然沒有反應,聚在一起一會兒後,又分開,這一次,它們展示的是劍術,各個寶劍因屬性、形狀、長度、重量有所不同,導致擅長的也不同,比如一柄重劍,就適合剛猛的劍法,不適合輕靈路子。
清源真君道:“難道它們現在又是在展示自己?”
玄容真君愕然,鶴陽子撫須,眼神中有慎重:“似乎是。”
眼前的場景有些震撼,其餘真君也紛紛討論起來,他們羨慕的同時,更覺得事出奇怪,百思不得其解。
雲棠麵前是不斷展示的寶劍,有的寶劍明顯比較聰明,見大家都在展示劍術,便另辟蹊徑,看雲棠是個貌美女修,便在那兒彎著劍身跳起舞來,吸引她的注意力。
雲棠並未被眼前這一刻給迷惑,她此刻簡直如芒在背,想也知道,這一刻劍塚的異常,會導致她被宗主真君們詢問、乃至於懷疑。
雲棠大概清楚寶劍們為什麼會反常,其實,它們並未反常。隻是在它們沉睡時,被萬劍歸宗喚醒,萬劍歸宗還有一個名字,叫做萬劍朝宗,萬劍歸宗的劍意喚醒它們,所以相當於在那時,雲棠就自動通過它們的試煉。
現在它們的展示自己,隻是因為同時被喚醒的寶劍太多,它們在采取必要手段。
寶劍們踴躍展示自己,忽然,從地底升起一道凶殘嗜殺的劍意,這劍意一出,周遭空氣仿佛都停滯不動,它來勢洶洶,而且朝其餘寶劍的劍意而去,僅一個照麵,其餘寶劍也停止不動,有的朝後退去,有的則留下來,同樣升起戰意。
這劍意對雲棠來說無比熟悉,她條件反射地張開手,想要握緊那劍,可是手邊空空蕩蕩,隻有一柄無神的鐵劍懸在她腰間。
她握不到它。
“哪裡來的殺氣?”
鶴陽子感應到這鋪天蓋地的嗜殺之氣,以他對天地的感應來說,現在天地在他眼中都染上淡淡紅色,劍塚上方飄蕩著粉色的血氣,血氣漸濃,轉為正紅……
鶴陽子自手心翻出太虛劍府宗主之欽天印,欲要查明殺氣來源。
雲棠正思考該如何瞞過去,比如現在立即以劍意逼得劍塚寶劍暴動?渾水摸魚洗清自身乾係?她正想著,肩膀上多了一雙手,一縷黑發垂在她的胸前,淡淡的蓮花香氣包裹住雲棠,燕霽垂眸,看見雲棠似要握劍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