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鬼道二(1 / 2)

此地離青山關戰場還有些許距離, 雲棠順著魔氣,從空中急速落下,落到一處山坳之中。

此處山坳花紅葉綠,環境清幽, 本是個世外桃源般的好去處, 然而仔細一聽,就能發現此地莫說鳥鳴, 就連走獸的動靜都沒有。

雲棠走在山坳之間, 樹葉忽然搖動幾下, 她指腹微微抵開十獄劍——十獄劍的嗜殺凶殘之氣稍從劍鞘裡透出來, 山坳中本就幽靜的環境更變得死寂一般。

比起人族修士知曉用房屋、火種等構建安全感,這些以天為席、以地為被的妖獸露宿在野外, 沒有其餘手段可抵禦危險, 相對應,這些妖獸對危險的感知比某些修士強得多。

十獄劍周身環繞的殺氣足夠讓妖獸膽寒,伏著等待這些殺神離開。

密密的樹葉叢中走出一個人,黑衣烏發, 氣勢神秘凜冽,他抬起頭, 麵無表情, 目若冷鋒, 整張臉美得極豔, 如玫瑰般旖旎, 卻又冷淡無比。

這人端的是燕霽模樣。

燕霽朝雲棠伸手:“有事,和我走。”

就連那說話風格也像得很。

雲棠也像是鬆了一口氣一般,她把十獄劍插回劍鞘:“我感應到這附近有魔氣,我想查清楚再走。”

燕霽並不高興:“愛姬, 你在拒絕我?”

好霸道的語氣,太像燕霽了。

愛姬這二字一出,雲棠就更肯定自己心底的猜測,她看著不遠處那個極俊美的男人,眼底的冷戾也恰到好處,雲棠睫毛一垂:“人家不能拒絕你嗎?你之前可不是這麼說的,你說人家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你說人家就算要天上的星星,你都會給人家摘下來。”

對麵的‘燕霽’:……

雲棠說完便看對麵那個燕霽怎麼接話,她很想知道,對麵那魔應該怎麼用燕霽這張俊秀無比,但是隨時能黑化砍人的臉接她的話。

對,雲棠一眼就看出來,對麵的燕霽不是真的燕霽,彆說現在的燕霽還是一隻貓貓,就說哪怕燕霽現在是人形,他要帶雲棠去哪兒,也不會這樣——哪次燕霽不是直接把雲棠帶著飛去目的地,一邊飛一邊看心情解釋。

燕霽哪會這麼等雲棠慢悠悠走過去,他明顯沒那麼好的耐心。

對麵的魔失敗在於,沒燕霽那麼由心散發出的唯我獨尊的氣勢,不過也是,他不大敢靠近雲棠,萬一被擅長近戰的劍修一戳,豈不是當場斃命?

對麵的燕霽沉默一瞬,終究維持高冷:“彆鬨。”

他伸手:“走,愛姬。”

燕霽的皮囊完全稱得上無往不利,要不是他肉眼可見的凶殘,而且整日白天睡覺,一到晚上就來挖雲棠和他一起去折騰楚月宗,窩在自己的殿內見不到人,門內喜歡他的女修應該見不得少。

現在對麵的燕霽用這招,明顯是出賣色.相。

雲棠道:“你怎麼現在又叫我愛姬了?你明明答應過我不叫我愛姬,叫得更親密些。”

對麵的燕霽不知道雲棠怎麼忽然話那麼多,他有些焦躁:“叫你什麼?”

雲棠勾了勾唇:“叫我爹呀。”

這話聽著就不那麼像話,對麵的燕霽已經在想他似乎暴.露了身份,他抬起頭:“胡言亂語。”

竟然還想要裝一下。

雲棠道:“我怎麼胡言亂語了,你那天晚上不是抱著我說,好人,你的命都是我給的,既然如此,你叫我爹又怎麼了?你快叫,不叫的話,我可不和你走。”

對麵的燕霽有些焦躁,雲棠的態度奇奇怪怪,他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想十獄君私底下居然這麼傷風敗俗,還是該想他此時失敗,應該怎麼辦?

不……那人腦子裡電光火石般想到一點,十獄君殺人的一個愛好。

叫爹…他暴.露了。

這人心念電轉,麵上仍不動如山,想要做出自己並未發現的模樣,然而雲棠麵上的笑意越扯越開,十獄劍陡然出鞘,像是寒光一樣削向對麵那人的麵皮。

“呲拉”一聲,麵皮在瞬間破開,長劍飲血,雲棠欺身而上,這般簡單的一劍,看起來並不怎麼花哨,然而劍修需要什麼花哨嗎?

對麵偽裝成燕霽的人眼看著要死在雲棠手中,雲棠的劍割開他喉管的刹那,他身上的肌膚忽然像是冒酸水一般,綠色的、帶著翻滾的氣泡,一滴濺到雲棠衣服上,聽得一陣灼燒的劈裡啪啦的聲音。

同時,那人……不,那魔撕開身上的麵皮,綠色的膿水傾倒下去,再用整整一張人皮這麼一裹——看似把雲棠包在麵皮裡。

“十獄君。” 那人的手越發用力,那上麵綠色的膿水濺到地麵,他二人所戰之處,受膿水所賜,地麵被腐蝕向下塌陷。

那人聲線有些陰沉:“於劍術上傲慢,就是你應該付出的代價,也是我為你挖掘好的墳墓。”

他準備的東西,一滴可就能殺死一頭成年龍。

這人很明顯是千麵魔君,昔日雲棠以築基修為對上獻魔人,偽裝成千麵魔君時便提到了千麵魔君殺人時最大的一個特點:他喜歡玩弄人心,讓人死於最親近之人之手,死亡,並不是死者的歸宿,千麵魔君會給予他們無儘的痛苦,折磨他們的靈魂。

千麵魔君可從來沒有奢望過自己的偽裝能騙到同為十獄君的雲棠,他所要做的隻是等雲棠發難近身,在雲棠割穿他喉管,以為勝券在握的瞬間,以秘藥殺了她。

他麵上披著的是人皮,人皮底下是綠色的秘藥,雲棠割開的喉管,則是千麵魔君精心、以無數人的喉管才製成的假喉管。

他想要雲棠痛悔自負劍術,擅劍的十獄君,就應該是這種憋屈的死法。

千麵魔君褪下來的人皮在鼓動,就像是雲棠化在了下邊。

千麵魔君享受著這一刻,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愉悅殺人犯,殺死雲棠,這個十獄君,能帶給他更多舒適。

“嗤——”千麵魔君手底下的人皮突然呲拉一聲,像是被銳器劃開,一瞬間,雲棠的劍尖就朝千麵魔君的下巴而去,她身上一點綠色的膿液都沒沾到——要不是那個綠色膿液上有龍的氣息,雲棠才不會在那兒窩那麼久。

她冷笑,一劍挑過去,挑到千麵魔君的麵前:“父死,子可要認賊作父。”

她的劍尖上猛然張開異沼地獄,眸色極涼:“孤蒼渺現在是你爹?”

千麵魔君沒有雲棠那麼愛嘴炮的閒心,剛才他嘴炮是因為以為雲棠死了,現在他處於弱勢地位,彆管雲棠是要當他爹,就是當他爺爺他都不帶搭理她的。

千麵魔君不知道雲棠十獄劍意的古怪之處,隻是從地獄張開一瞬間,他無數次從生死之間來回的直覺就告訴他:馬上,二人之間必定要見血一個。

很明顯,見血那個是他。

異沼地獄讓千麵魔君的神魂如同置身於可怕的魔窟,如果要千麵魔君選,這麼多魔君當中最不想對上的就是雲棠,與雲棠那張臉無關,純粹是這種人殺起來沒勁兒。

她的殺意和劍意全都非常純粹,讓千麵魔君這種喜歡折磨人的魔找不到弱點——試想,要是千麵魔君殺鳳凰遊,擅長魅術的鳳凰遊被毀了那張臉,餓鬼道的裂空肚裡的東西被掏出來,死之前在他嘴旁放些東西……

多美味啊,這些痛苦扭曲的靈魂。

可惜這些現在都和千麵魔君無關,他首先得想法子從異沼地獄裡掙脫出來,他從這殺意中可得知,它的唯一目的隻是殺人,殺了他。

千麵魔君絲毫不磨蹭,他的指頭插到脖子裡,嘩啦啦——又一張人皮被他扯下,同時,裡麵迸射出紅色的鮮血,像是整個人被撕裂開一樣。

異沼地獄裡的劍風不變,人皮被瞬間割破,之後從千麵魔君肚子裡鑽出去的那個東西——也被劍風一層層剝下來。

等到逃出地獄時,千麵魔君大約損失了數十張人皮。

雲棠見到他居然逃出異沼地獄,微微抬眸,緊接著抬手,一道劍影急速飛向遠去的千麵魔君,追著他的脊背。

這道劍影大概率隻能傷到他,而不能殺他,畢竟是個魔君。

現在最重要的是另一項。

雲棠蹲下身,用劍尖撥弄地下的人皮——她的異沼地獄張開後,必須死一個人,現在千麵魔君居然逃出去了,為什麼能騙過嚴苛的異沼地獄?

很快,雲棠就知道原委。

地上的人皮之中,除了已經被劍風刺碎的那些,還有些人皮微微起伏,發出類人的喘息聲,非常痛苦。這其中有老人、少年、女子的聲音……

雲棠瞬間懂了,千麵魔君愛好偽裝,他的偽裝術天下一絕,但是如果論以假亂真,老人有老人的氣息,少年有少年的氣息,千麵魔君乾脆就把那些人殺了,剝了皮後還把人的神魂禁錮在皮上。

他一個人背著那麼多的皮和神魂,每日安寢,倒也不怕做噩夢。

正是因為這些人皮中附著神魂,所以剛才人皮被劍風割開,這些人的神魂碎裂,才讓異沼地獄誤判,以為審判完成,讓千麵魔君有了可逃脫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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