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道具組真搞了五個浴缸進來。
演唱會時浴缸裡的水會換成有閃光效果的特殊合劑,但排練時先用礦泉水來應付一下。
服裝師秦露用防水布為他做出和風浴衣,衣擺長到膝蓋下方,還配備了安全褲。
“男孩子也要穿安全褲的。”秦大設計師正經道:“以防萬一。”
小池臉頰紅撲撲的應了一聲,換好衣服走了出來。
浴衣用的是莊重肅穆的藏青色, 鶴羽霜花被銀絲刺繡顯現,古典出塵。
他穿著這身長袍滑入半池水中,被冷沉顏色一壓便毫無輕浮感,有種不自知的純粹。
“先跳一遍試試。”衛戒在旁邊打拍子:“你們五個圍繞浴缸為中心跳舞, 小池全程不要出來。”
眾人頷首點頭,在節奏聲中如遊魚般順時針起舞, 與中心點距離時近時遠,仿佛深海中遙相呼應的默契存在。
池霽側坐在浴缸旁邊翹足跳舞,水花撥弄間腰肢款擺,淋漓流水落在胸前腰際, 但並不會因此勾勒出身體輪廓, 純淨的很漂亮。
“四二三四——”
“砰!”
薄玦立刻扭頭:“小池?!”
“撕……”池霽揉著腦袋緩緩爬起來:“好滑, 沒站住。”
衛戒立刻掏出防滑隱形墊:“用這個。”
他們再度排練起舞,眾人分散飄遠,中心的水中小美人揚臂挽留,長袖如蝶翼般隨之展開。
“五二三四——”
“砰!”
謝斂昀把池霽從地上扶起來:“怎麼搞的……”
“邊緣太滑了,”池霽把臉上的水全都蹭到他袖子上:“我沒撐住, 對不起啊。”
衛戒扭頭看秦露:“要不換個糙點的衣服?他這樣儘摔跤了啊。”
秦露聳聳肩:“換了就不飄逸了, 你想讓他披個麻布袋子跳舞?”
於是果斷從陶瓷浴缸換到了橡木浴缸。
“六二三四——”
“砰!”
衛戒揉著腦袋納悶道:“木頭也滑?”
“不是, ”謝斂昀揉著胳膊坐起來:“我絆著鞋帶了。”
池霽趴在浴缸旁邊笑眯眯道:“昀哥小心點。”
等浴缸舞所有步驟基本順完,衛戒又領著他們去了隔壁舞室。
六麵鏡子被搬了過來,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梅笙遙好奇道:“裴老板不在?”
“裴總忙得很,最近睡覺都顧不上。”衛戒打著哈欠道:“我帶你們過流程還不放心啊。”
“就是八卦一下。”小池好奇道:“聽說他在開公司麼?”
“嗯,在建直播平台。”衛戒不多隱瞞:“跟咱們這行未必扯得上關係,估計是想開新市場。”
霍刃站立在六麵鏡子的中心,其他五人手執燈盞,打打鬨鬨像一幫高中生。
“肅靜——”衛老師敲敲桌子:“來,一二三四。”
大男孩們聞聲擺好陣型,霍刃依言跪伏在鏡陣中心,雙手蜿蜒向上。
跳到一半有點走神。
他雖然舞步記得很清楚,但現在跳舞簡直是當著哥哥弟弟的麵自己勾引自己。
好……羞恥。
旁邊衛老師和龍哥玦哥他們都在看著,這完全是公開處刑。
“二二三四,三二三四——”
謝斂昀小聲道:“霍霍耳朵紅了。”
“是啊。”龍笳笑起來:“他好緊張。”
“不許講話,五二三四——”
“突然感覺裴總品味不錯,”薄玦在瞧鏡子:“其實霍霍這樣獨舞都很好看。”
“所以他是C啊。”謝斂昀懶洋洋道;“滿足顏控所有幻想。”
“不許講話!!八二三四!!”
霍刃一整首跳完,捂著臉半天沒說話。
“是挺欲的,正常。”謝斂昀拍他的肩:“成年人嘛,看開點,不用害臊。”
“其實剛才擺胯可以幅度再大一點,”池霽在旁邊研究動作:“這樣會顯得腰線很長很好看。”
“我沒有……”
於此同時,監獄道具也已經做好了備胎版本。
龍笳挑選的是黑白配色的美式監獄,那個布景需要進行整體打磨加工,暫時還沒有出成品。
等布景完全打造出來,不僅是欄杆和門會被完全複製展現,色彩設計也會極有衝擊力。
不過現在練舞要緊,他們臨時找了個鐵藝欄杆作為排練替代品。
衛戒臨時有點事,帶他們過了一遍陣型動作,走之前再次叮囑。
“不許舔欄杆!不許把頭伸進去!”
薄玦嫌棄道:“誰會做這種事情。”
謝斂昀把卡了一半的腦袋迅速抽出來。
舞台中設計障礙物其實有趣又複雜。
障礙物意味著互動可以增加,六個人不用再對著空氣揮手擺腿,可以把更多故事和狀態轉變演繹出來。
但這也意味著陣型變化的記憶會更加複雜,需要保持對空間分布的認知。
龍笳的鐵籠舞有兩扇門,前半段時他一個人被鎖在裡麵,後半段時他一個人為他們五人落鎖,中途幾進幾出,在走位跳舞的同時還要唱歌。
以前跳刀群舞時大家都習慣了以霍刃為軸心,左右有池霽梅笙遙輔助定位,其實還算簡單。
現在多了這些細節設計,大半個小時跳下來亂的不行。
“謝斂昀出去!!”
“池霽進來!”
“錯了!池霽出去!梅笙遙進來!”
跳到一半,薄玦莫名其妙晃悠到了五人最前方,鐵籠內的龍笳揚唇笑起來。
霍刃停下數節拍聲,想喚玦哥回位。
舞蹈室恢複安靜的同一刻,薄玦跟著意識到錯誤,神情有些慌亂。
龍笳單手摟著鐵欄杆,衝著他勾勾手。
“過來。”
薄玦下意識走近他,冷不丁被拉住手腕親了下臉。
薄玦:!
眾人:噫——!!
薄玦一時怔住,意外感覺龍笳的唇好軟。
霍刃假裝沒看見,心裡開始思考該找什麼借口才能被老師親一下。
梅笙遙大大方方的跟著親了一下池霽,後者笑眯眯地幫他捋頭發。
謝斂昀捂著頭長長歎氣。
好難。
做隊裡唯一的八倍鏡真的好難。
他們的訓練時間並不算多,聽說嘉賓能提前接受錄製時就一塊飛去了渚遷。
溫筠是一位四十多歲的女教師,因為工作強度的緣故,已經頭發斑白,皺紋明顯。
她思索許久才答應這場拍攝。
霍刃領著隊員與她問好坐下,她為他們斟好剛泡的龍井茶,捋順衣褶緩緩坐下來。
“我獨居六七年了。”溫筠慢慢道:“最開始聽你們的歌,是從學生那裡沒收過CD,好奇他們這個年齡段的小孩都在聽什麼。”
霍刃坐在她的對麵,能隱約感覺到溫筠身上的疲憊和蒼老。
“我丈夫在發跡之後,有心再娶個年輕女人生兒子,就想著法子和我離婚。”女人雙手捂著茶杯,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沿:“女兒說不想給我添負擔,分家以後就隨爸爸走了,也很少再回來。”
她最初隻是隨便聽聽,後來漸漸就開始循環專輯。
就好像可以通過音樂來感受到這種年輕人特有的生命活力。
又積極又向上,仿佛戰無不勝的一支軍隊。
“新專輯買來,本來是想獎勵給成績進步最大的學生,”她笑了起來:“那孩子說要幫我抽獎,我也就由著她弄了。”
“可是真中獎了……反而好像找不到什麼很重要的事情。”
她已經很久沒有化過妝了。
霍刃思索片刻,忽然問道:“您想和您的女兒一起吃頓飯麼?”
溫筠動作一頓,否定道:“我不能利用你們來討好她,這不合適。”
她有過這種念頭,但總覺得太失禮了。
“不一定呀。”梅笙遙笑著開口:“也許她也喜歡我們呢?”
“可以認識您,可以和您的家人一起共進晚餐,也是我們的榮幸啊。”
溫筠猶豫道:“真的可以這樣?”
“當然,”薄玦鼓勵道:“您給她打個電話試試?”
女人看向他們每個人,還是把手機號撥了出去。
電話另一端很快傳來聲音。
“媽?”女孩有點遲疑:“你最近還好嗎,沒出什麼事吧?”
“楠楠,”溫筠低聲道:“周末回家吃飯嗎。”
“不麻煩你啦,燒火做飯吃完了還要洗碗,”女孩無奈道:“我每次想幫你洗,你又攔著不讓。”
溫筠有些慌亂,看向他們六個又道:“媽媽問你,你……你追星嗎?”
“……誒?”
溫筠穿著打扮很保守,做事固守常規,有溫柔情感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她這麼一問,女兒反而支支吾吾的,以為自己要被責問教訓了:“沒,沒追啊。”
“是這樣的,”溫筠繼續問:“你知道A麼,就是皇冠團,最近很火的那個。”
女兒慌亂道:“不知道不知道,媽,我上大學以後都在好好學習,絕對沒浪費時間。”
薄玦已經在捂著嘴忍笑了。
梅笙遙幫她又斟了杯茶,示意她可以慢慢來。
“媽媽中獎了。”溫筠快速道:“他們六個現在就在我旁邊。”
電話瞬間陷入沉寂。
“什——”
“媽你什麼時候還會開玩笑了??我不回家真是怕給你添麻煩,我爸這邊怎麼折騰他都是活該啊——”
霍刃在得到允許後接過電話,含著笑道:“你好,我是霍刃。”
電話對麵傳來急促的抽氣聲。
“你媽媽很想你,剛好借著這個節目,我們一起去外麵吃大餐,好不好?”
電話對麵傳來鼓風機般的抽氣聲。
“真——我——我媽——她???”
“她是怎麼參加抽獎的??她從來不聽流行歌曲隻聽鄧麗君啊???”
謝斂昀接過手機,不緊不慢道:“我們剛給你媽媽的三張專輯簽完名哦。”
溫老師小聲道:“閃卡我也集全了。”
“她說她閃卡都集全了哦。”
女孩甚至顧不上跟愛豆聊天,催他把電話交回去。
“媽??你居然也追星??還跟我追同一個愛豆???你本命是誰????”
溫筠迅速看了一眼霍刃,很不好意思道:“先不要聊這個……”
“你周末有空回家吃飯嗎?”
“媽這還等什麼周末啊!!我現在回家都行!!”
龍笳扭頭看工作人員:“今天能拍嗎?”
“今天拍最好,”旁邊的副總監看了眼表:“現在是下午兩點,做完發型和妝容時間完全夠。”
霍刃頷首確認,寫了張紙條遞給溫筠。
溫筠緊張道:“你,你先彆急著回來,晚上七點我們去南都大酒店吃飯。”
“啊啊啊媽你說我穿哪套過來見愛豆!!咱們晚上見!!”
他們把溫筠帶到了攝影棚中,為她挑選更有年輕氣息的時裝與綴飾。
傳統觀念裡,女性仿佛隻要過了二字頭就會貶值,失去被看重和珍惜的資格。
到了四十多歲,似乎就和老人已經沒什麼區彆。
再穿些活潑靈動的衣服,也完全是矯情做作。
薄玦幫她挑了一身香奈兒。
配色是典雅時尚的黑白,裁剪輕快利落,把女人身上的暮年感一掃而空。
“頭發可以幫您卷一下嗎?”龍笳俯身溫和道:“不會傷害發質,就簡單燙個卷。”
溫筠怔怔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忽然問道:“可以幫我染黑嗎?”
她太過操勞,平時總是管著兩個班的學生,還要應付一幫家長,頭發半黑不黑,白的淩亂又滄桑。
如果能全都染黑,一定也很精神吧。
霍刃聞聲把染色劑捧了過來,聲音明潤:“您要不要考慮下這幾種顏色?”
黑茶色,巧克力色,還有可可棕色。
既能夠滿足平日工作的形象需要,同時也可以襯托膚色,讓她看起來更年輕。
A因為日常需要改換穿搭,有時候都是互相幫隊友弄臨時染色劑——
除了薄玦的純黑長發太難打理之外,其他人基本上兩三個月就換一次發色,但發質都還保養的頗為不錯。
發色換好之後,龍笳動作輕柔地幫她用吹風機燙卷,霍刃坐在高腳凳上,幫她把發飾編進去。
“你們好熟練啊。”溫筠好奇道:“是已經有女朋友了嗎?”
“單身呢,”霍刃指指還在挑眉粉的薄玦:“經常幫他。”
他們為她選擇了自然又顯好氣色的妝容。
鬆弛的眼瞼被雙眼皮貼提拉修正,眉妝貼膚端莊,暗沉的唇色被調理點潤,效果很好。
鏡中女人雖然仍看起來三四十歲,但氣質狀態都被完全調轉,看起來精神煥發,眼中含笑。
“你們好厲害,”溫筠感歎道:“這麼年輕,寫歌這麼好聽,而且很細心。”
“等會吃飯時您也記得誇誇我們。”謝斂昀笑道:“您閨女這會兒估計是飄著過來的。”
“那肯定,”溫筠起身道:“她都——”
不遠處突然傳來器材被打翻的聲音,薑恕快步衝了過來,臉色很不好看:“謝斂昀霍刃,你們過來。”
“薑爺怎麼了?”
“老薑你怎麼這麼慌——”
霍刃快速和她告彆,和謝斂昀一塊走了過去。
“錄製暫停一下。”薑恕疾聲道:“你們和我出來開會。”
三人快步走到僻靜角落,薑恕已經急的眉毛要著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