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薄玦他們挽著袖子往回走時,一眼被捧著一長條蛇的霍刃嚇一跳。
那榕蛇已經死透,軟趴趴地癱在霍刃手裡,乍一看像條褲腰帶。
霍刃捧著戰利品還晃了兩下:“你們知道這個怎麼做麼?”
謝斂昀扛著簡陋的小魚簍走在隊伍末尾,揚長聲音道:“這個寄生蟲聽說很多哎?”
“先烤,”龍笳果斷道:“烤一遍再煮湯,雙管齊下。”
霍刃利落點頭:“果然還是龍哥會吃。”
晚餐是三條烤魚一大鍋蛇湯,鍋裡摘了把野蔥還挺鮮。
蛇皮蛇肉因為是先被烤出酥香又小火慢燉,湯被燉出奶白色,聞著就香。
六個人吃這麼點肉其實不夠,白米飯照樣分了個乾乾淨淨。
距離睡覺時間還早,一圈人也不想點篝火招蚊子,索性把三個帳篷湊了個三角形,中間的空檔放那盞啞火的距離燈,開始第一輪皇冠鬼故事巡講。
龍笳霍刃都膽子大,隔著帳篷還會折騰點動靜做音效,嚇得池霽掐的謝斂昀猛嚎一聲,場麵非常混亂。
等到了謝斂昀這一茬,他想了半天,慢悠悠開始講:“從前有個小笨蛋,他哥哥出遠門考試,自己也跑到彆的學校去玩。”
“有個老師就把試卷拿到這小笨蛋麵前,讓他給他哥改卷子。”
梅笙遙小聲嘟噥:“這聽著也不像鬼故事啊。”
“然後這笨蛋左看右看,給了個三十分。”謝斂昀意味深長道:“他哥就從第一名掉到第二名去了。”
“什麼啊,你換一個,”梅笙遙聽得不太滿意,說了一半忽然發現周圍一片安靜:“咦,你們怎麼沒聲了?”
“其實,”薄玦斟酌著語氣道:“謝斂昀說的就是你。”
梅笙遙一頭霧水,左歪頭右歪頭試圖得到點提示,突然就打了個激靈。
“難道說——”他的聲音猛然拔高:“薑恕之前拿到片場的那個?”
謝斂昀捧著臉看戲:“嗯哼?”
“我打低分的那個?!”
“嗯哼?”
梅笙遙嗚的一聲豹哭,摟著霍刃亂蹭:“刃哥我對不起你TAT——”
霍刃試圖順毛:“錄節目嘛,沒事的。”
“這鬼故事太恐怖了,薑叔他不是人——”
霍刃哄弟弟哄得頭疼:“昀哥你幫幫我!”
謝斂昀隔著帳篷扇風:“這也是促進團隊感情。”
第三天他們起了個早,準備帶著裝備換地方。
池霽拆帳篷時跑去陷阱那瞅了一圈,再回來時懷裡居然還多了隻粉粉白白的紅眼睛兔子。
“看!有新口糧了!”
梅笙遙湊過去摸了把兔子小臉:“感覺沒多少肉啊。”
他翻了根繩子在兔脖子上栓好,又繞了三圈把兔子四肢捆成團,示意池霽等會帶著這儲備糧一塊走。“放車兜或者包裡都成,記得留兩個氣孔。”
這兩天一直有追蹤者在或近或遠的距離徘徊,黃燈雖然亮過幾次,但能觀察的出來,對方並不知道他們的位置,隻是在大範圍裡來回兜圈。
霍刃記錄著黃燈閃爍的頻率,結合郊區地形圖和交通線大概能推出來巡邏車的位置。
他在野外沒有帶筆記本,很多時候都是直接做決策,行動以後再具體解釋。
好在同伴們都非常堅定地信任著他,沒有一個人考慮過搶指揮權找存在感。
天氣預報說過後天起可能開始下雨,他們要往最近那輛車的藏匿點靠近,準備隨時撤離山區回到城中。
六人騎騎停停沒多久,騎在前頭的龍笳忽然停了下來。
“有煙。”
霍刃條件反射地看了眼車籠頭旁掛著的燈,仰頭看了許久道:“像是炊煙?”
“燈沒有亮,應該不是他們設局誆我們過去吧?”
龍笳示意他們在原地等等,一蹬車就快速翻過山丘過去探路。
大概十五分鐘之後,他又一溜煙騎了回來:“是農舍,裡頭就一個大爺,附近有好幾片田,看起來都是他開墾的。”
霍刃點點頭,轉頭看其他人的意思:“我們過去看看?”
脫離世俗社會三天,感覺就像是穿越到平行世界一樣,其實都不太習慣。
穿過桐木林和金盞花叢,大片的田野映入眼簾,不遠處的平坡上臥著一隅農舍,炊煙繚繞偶有雞鳴。
他們把車停在不遠處,一塊過去拜訪這住在深山裡的人家。
木門叩了沒幾下,院內就有雄厚男聲回應:“來了!有人!”
一個絡腮胡老爺子快速走過來開門,隔著籬笆能瞧見他穿著淺褐色飛行夾克,以及腳上的一雙AJ,穿的風格很街頭。
霍刃隱約有點迷惑,還是客客氣氣地打招呼。
“你們就是錄節目的那幾個小年輕?”
攝影師大叔默默點頭。
“對,請問您是……”
“放心,這山都是我的。”大爺把複古風翻蓋手機揣兜裡,一甩頭示意他們跟進來:“來都來了,吃個飯再走?”
“這,這不太好吧?”
“我覺得挺好,”大爺指指園子裡綠油油的小白菜和蘿卜苗:“幫我把菜收了,給你們炒幾個菜吃?”
霍刃:……?
他們還真就進田裡幫忙收菜拔蘿卜去了。
農活都是機械運動,做久了容易腰酸背痛。
龍笳索性深蹲式拔蘿卜,一邊收菜一邊練體能,順手幫霍刃頭發上趕走了一隻亂入的螞蚱。
六個人收完兩畝田也用不了多久,他們山環水繞的田裡乾活,大爺就哐哐炒菜,隔老遠都能聞見爆香味兒。
偶像們半身泥濘地拎著幾簍菜往回走,龍笳又繞到了霍刃旁邊咬耳朵。
“這大爺,我第一眼就覺得眼熟。”
“以前見過?”
“見過,但那個時候有胡子。”龍笳隔老遠端詳了一會兒,繼續咬耳朵:“我小時候好像跟他們家吃過飯——他要是姓龔,那就是當年華爾街一霸,二三十年前那也是呼風喚雨的狠人。”
霍刃詫異道:“搞金融的?他跑這來種地了??”
眼瞅著那老伯開始往小竹桌上端菜,龍笳張口就喚了一聲:“龔伯,我來!”
“行了,洗臉去吧。”
謝斂昀神情複雜:“你又一個朋友在這?”
龍笳快速擺手:“前輩,是前輩。”
七個人炒了五個菜一個湯,全都是自產自銷的山裡菜。
葷菜就一碟辣椒炒肉,大鍋蘿卜豆腐湯裡還放了三四片五花肉,為的是開鍋前煎出點油花來。
大白蘿卜都是今年新種出來的,配上豆腐清爽滑口,喝幾口湯都像是在洗滌心靈。
他們六個在山裡強行打野三天,難得吃到點新鮮蔬果,喝碗豆腐湯都簡直滿足到要流眼淚。
“這絕對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甜的蘿卜了。”
“我從來沒喝過這麼好的湯,龔伯你手藝太好了!”
席間一行人閒聊幾句,龍笳也不多瞞著,龔伯問什麼他就答什麼。
霍刃開始還覺得老爺爺可能是為著情傷還是什麼才來這兒隱居,後來發現大爺他完全是來體驗生活,想走隨時都能走。
“就年輕那會兒,總想著往巔峰去。”老爺子捧著土瓷碗喝湯,手裡的表都是絕版勞力士:“看著彆人開豪車住大平層,心裡那羨慕的啊……”
“後來呢?”
“也沒什麼後來,拚命來拚命去,再來點恰到好處的運氣,”龔琥看向他道:“也就到頂點了。”
要什麼有什麼,過幾乎所有人都向往的生活。
霍刃心裡一跳,聽著窗外的杜鵑鳥叫繼續往下問:“那時候,您感覺怎麼樣?”
“說實話?”
“您說實話。”
“恍然若失。”老爺子淡笑道:“我為了那事業,老婆生二胎的時候都隻是匆匆去看了眼,閨女到底是讀初中還是高中都記不清楚。”
“所以頂點……並不好麼?”
“好,也不好。”龔琥拍了拍他的肩,把碗底豆腐湯慢慢喝完:“人活一輩子,難免貪心。”
“什麼都想攬進懷裡,一件都不肯錯過。”
“一旦錯過,就會往骨子裡記一輩子,這是命。”
“總會錯過些什麼?”
“總會,懷璧其罪。”老人笑道:“想安心往前走,還是得學會接受這些。”
“人總歸是要不斷往前走的。”
霍刃隱約覺得自己聽懂了,又覺得這老爺子說的好像全是早被講爛的老道理。
他認認真真道了聲謝,又喝了一大碗熱乎乎的豆腐湯。
雨水自晚上九點起悄無聲息地自西山蔓延,像是天幕墜了珠簾披拂揚開,在長風中能看到波瀾般的輪廓。
龔伯把他們送到藏匿點附近,叼著根紅雙喜就哼著歌開車走了。
第二輛越野就藏在山腳不遠處,先前用迷彩布和枯藤蔓蓋著,厚厚的一層灰上落了幾個過路人的指頭印,好在沒被吊走。
他們在細密小雨中扯開偽裝熱車起步,剛從山路開回荒蕪一人的公路,背後當即就有轟隆雷聲大作,聽著像要把這山都炸的泥石流爆發。
遠郊國道的燈光在瓢潑大雨中並不清晰,龍笳開車薄玦掌路,嚴肅地全程隻溝通前後路況。
不時有彎道和大貨車突然出現,好在雨天人們都謹慎駕駛,問題不大。
他們當初為了躲開警車繞了一長圈,現在再想開回去得花更多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