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連霍刃都已經年滿二十四歲,再也不是那個跟著哥哥們藏雪糕的小朋友了。
霍刃停頓許久,半晌還是開口問了一句。
“你養的那隻小夜鶯……還好嗎?”
多人通話安靜了幾秒。
“不太好,”梅笙遙苦惱道:“不理我,不唱歌,不吃東西,天天都在睡覺。”
“……我努力把他養胖點。”
謝斂昀深呼吸一口氣,沒辦法再聽下去。
他們至今碰觸團裡的任何人,都忍不住想要再三道歉。
“你再辛苦一陣,我回來替你接班照顧一段時間。”
“沒事,昀哥你先忙。”
“有空我們聚聚吧,我好想你們……”
“一起吃頓飯,或者去看個音樂劇?”
“你們絕對猜不到,薄玦上回把我叫出來喝的什麼——青菜粥!青菜粥和絲瓜炒蛋!!最後還是我付的錢!!!”
“難道我沒付賬嗎……?”
“你沒有!!”
-2-
OSC各獎項都有遞交時限。
想要參與皇冠獎的評選,必須在八月二十日前發布專輯,十月二十日前開至少一場五萬人以上的演唱會。
今年FALSE也同樣風頭大盛,不僅全員參與了熱門網劇《灰姑娘之夜》的拍攝,專輯三月份就雙線發售,粉絲們大吹特吹網絡銷量從時間數量各門各項破了多少記錄,就差把那頂皇冠搶過來給他們的隊長戴上。
粉絲的成分一向很複雜。
純團粉隻嗑團魂,看的就是五個人和和美美互動友愛。
唯粉嗑顏嗑男友感的什麼多有,CP粉更擅長聯想和放大鏡抓細節摳糖。
部分事業粉很盲目,隻追TOP也隻認成績,變得比誰都快。
他們曾經追隨A,是因為A是業內領頭羊,是堪稱無雙的頂級男團。
A從巔峰隕落,一部分人心灰意冷不再動真感情,另一部分人沒消停多久就去捧FALSE,照例元氣滿滿地鼓勵哥哥們一定要拿皇冠。
說白了,個人怎麼追都隻是在滿足自己內心的渴望而已。
和男團本身關係並不大。
霍刃對現狀認的很清楚,自回國以後就沒有休息過。
他需要在三個月內做出一張專輯出來。
一張專輯,至少十二首歌,拍三個MV。
兩首歌可以交付其他人完成,一首給了謝斂昀,一首給了梅笙遙。
剩下十首,每首歌能分到的時間不足十天。
他沒有太多選擇,也隻能在做節目的同時自我圍剿般趕稿寫歌。
如今網絡裡能人輩出,揣測池霽真實死因的人大有人在,觀望霍刃動向的人也有許多。
[他不會想要衝擊明年皇冠獎吧?]
[這都五月了,我覺得不可能,全靠外包做專輯那沒法評定啊。]
[FALSE這幾年是越來越火了,聽說還派了好幾個成員去大師工作室鍍金,特意學怎麼搞原創,看得我都有點想爬牆_(:」∠)_]
[如果霍刃真是為了跟他們搶皇冠才回國,那希望也太渺茫了點……不看好。]
二十樓的鋼琴聲斷斷續續,偶爾彈得急了,會有幾下重重的砸琴聲。
指節斜撞上冰冷堅硬的一長片黑白琴鍵,會疼痛很久。
最開始裴如也會過來確認情況,後來也明白霍刃焦慮太重,有時需要一個人獨處。
然後廚房就漸漸隔三差五飄來烘焙的香味。
今天又在烤鬆餅。
流黃夾心奶蓋鬆餅。霍刃當下漸漸進了狀態,剛開始時因為服藥和生病的緣故彈琴都不算穩,慢慢地也調整過來,有時兩三天就能完成整周的工作。
他還保持著心理治療,視頻通話時會向醫生表達自己對進度的擔憂。
“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對方溫和道:“你並不希望這張專輯這麼快就完成。”
“什麼?”
“聽起來很矛盾,但事實便是這樣。”
“有很多人不願意攢錢,表麵上是因為總有很多支出,實際是因為,他們恐懼,或者厭惡金錢。”
潛意識深處,他們認為金錢是肮臟的,不好的。
這又與很多內心深處的陳結有關。
“你是說,我不希望自己完成這張專輯?”
對方沒有回應,給了他一些用以思考的停頓。
霍刃怔怔想了很久,半晌道:“是。”
“你說的沒有錯。”
他坐直許多,把內心深處的恐懼說出了口。
“一旦到了演唱會那一天,就隻有我一個人了。”
霍刃目睹過曲終人散的全場黑暗過許多次。
A第一次開演唱會散場時,後來許多次散場時。
從搭建場地到儘數拆除,他們六人參與過數十場狂歡盛宴,每次都有同伴慶賀擁抱,如影隨形。
現在隻剩他一個人,等萬人前來,等滿場寂靜。
“我一個人,要怎麼往前走?”
他幾乎沒法把這句話完整的說出口。
“……我從來都沒有一個人麵對過這些。”
以前,排練是六個人,編舞是六個人,所有的環節和空隙都屬於六個人。
事到如今,原本應該分給每個隊友的聚光都會彙集在他一個人身上。
過曝的聚光燈溫度似乎能腐蝕人的皮肉肌骨,把心臟都燒成枯萎的煤渣。
“霍刃,其實有句話很俗套,”治療師溫和道:“但是非常管用。”
“我們恐懼的,一直都是自己的幻想。”
而並非現實。
霍刃神色複雜道:“你認為現實並不會這麼糟糕。”
“在你沒有走到那一步時,所有的幻想都隻是漂浮的泡沫。”
“如果沒有勇氣,我的建議是,多去接觸能給你勇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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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放下鋼筆,又嗅了一下空氣中輕盈奶甜的鬆餅香氣。
他看了眼紙頁上還沒有完成的字句,起身走進了廚房。
男人係著圍裙在翻動鬆餅,聽見腳步聲時沒有回頭。
“這份放了海苔碎,如果不喜歡,等會我重新做一份。”
霍刃沒有吭聲,從他的背後緩緩伸手抱住,把臉埋進他的脊背裡。
“……老師。”他悶著頭,聲音都有幾分模糊不清:“讓我多抱一會兒。”
裴如也微歎一口氣,伸手去觸碰他的臉頰。忽然掌心一濕,是被輕輕地吻了一下。
這種觸碰,說不清是曖昧的撩撥,還是心理依賴時的日常呈現。
男人眸色微暗,選擇不作回應。
他的愛人太疲憊了,此刻並不太可能有多餘的精力重新愛上自己。
霍刃用臉頰貼著裴如也的脊骨,不出聲地觀察對方的反應。
好想說出口啊。
老師,你這樣照顧我的樣子我好喜歡。
你再摸摸我的臉好不好,我想多親一下你的手心。
他靜靜等了許久,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於是在心裡略鬱卒的歎了口氣。
“我想吃櫻桃。”
裴如也還在凝神感受方才掌心濕熱的氣息,抽回神點了點頭,任由他抱著自己又洗了一碟圓潤飽滿的櫻桃。
然後親手喂了過去。
做這種事總是有幾分禁忌感。
抱著自己的人是曾經的學生,也是在夢中和現實裡讓自己動過太多次欲念的存在。
純淨脆弱,同時又堅韌如寒刀。
哪怕隻是想一想,都會讓內心深處不得寧息。
霍刃沒想到他是親手喂,試探著叼住了一個。
然後精準的咬了口老師的指尖。
明潤微冷,還沾著水珠。
櫻桃很甜,但已經不是重點了。
“還想吃。”
裴如也喉頭一動,任由腦中種種綺念穿梭而過,沉默地又喂了一個。
霍刃吃的不緊不慢,像鬆鼠般把櫻桃核都含著,任由他不斷地喂下去。
有時候會故意叼住指尖不放,甚至用舌尖舔一下指腹。
他在無師自通地學習更多。
實在是青澀又撩人。
裴如也與他視線短短相對了幾秒,關了火把鬆餅鏟進盤中。
“那些學生,你覺得怎麼樣?”霍刃側頭問道。
“有幾個很不錯,資質天賦都很好。”
“誰跳舞最好看?”
“陳元青有潛質,祝熙之差一點火候。”
霍刃應了半晌,又把頭埋進他的蝴蝶骨旁,不肯再說話了。
“但如果說最好看……”男人慢慢道:“我隻正式收過一個學生。”
其他人都是商業合作,不能算數。
“他性子倔,做事對自己太狠。”
“但是每一次跳舞的時候,好看到讓我做夢的時候都舍不得忘掉。”
他跳領帶舞,跳鳴鼓舞。
也曾掌著長燈在黑夜和六扇明鏡前起舞,又或者手執十三節銀鞭在夏風亂花間獨舞。
是我的愛欲,我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