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1 / 2)

上一世的宋煜,從未見過如此卑微的國母,因為上一世的今天她沒有來。

母親說她太單純想的太簡單所以奮力勸她不要來,上一世她聽了,哭了整整一夜眼睜睜的看著太子最後慘死異鄉,如今想來,分明是因為太單純所以才信了她的話,亦或者說信了汝南王,她的父親的話。

那時她從來都以為父親活的膽戰心驚,生怕一不小心害了整個汝南王府,後來才終於想明白,這場誣陷從一開始父親就是其中最活躍的一個。

如今的朝廷是九品中正造就的結果,是當初宋氏奪權時對所有士族們的妥協,後來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世家貴族把控著整個朝廷。自皇帝登基後因忌憚貴族扶植了許多外族的豪強,又想儘了一切法子想要打破世家控製朝廷的局麵,卻是效果甚微。

慢慢的他終於累了,開始沉迷鬼神,太子接收了父親留下來的所有問題,他與許多外族子弟相處甚歡,在民間興辦學堂,在士族們的頭頂懸起了一把刀...

這些都是後來過了很久宋煜才明白的道理,最疼她的太子哥哥死於奸人們的迫害,成了一場政治鬥爭最終的犧牲品。

他是這世間最溫柔的人,可是透過溫柔卻看得見堅韌的內心。

他成了最大的犧牲品,而她的父親汝南王則是他們以為的最大的受益者,就連汝南王也是這麼認為。

先帝後宮中美女如雲,所生的皇子超過了二十多位,可是就算有再多,皇後所出的嫡子不過兩人,太子與楚王。

太子聰慧仁義,可偏偏小他五歲的楚王天生有疾,大臣們隱晦的稱他“不慧”,宋煜卻知道他的父親在私底下光明正大的說他是個傻子。

楚王“不慧”,隻要太子一死,汝南王無論如何也不認為陛下會將江山交給一個傻子,那麼能被世家貴族們接受的君王候選隻剩他一個,這樣滔天的富貴權力麵前,他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可是那時宋煜卻沒能看明白,直到後來她已經嫁給謝弈過去了半年,一次不慎聽見謝弈與其他朝臣在府中閒談,有人笑著說“要不是汝南王當初鉚足勁兒除了太子給我們做了嫁衣,如今...”

後半句那人還未說完,宋煜心口猛然止不住的鈍痛,一時間差些失了力氣。

有人大喝一聲“誰”,看也不看將她拉了出來,於是所有人便看見了她的身影,那其中還有許多當初與她關係甚好的世家子弟。

適才抓了她的那人對上她的目光頓時紅了臉急忙鬆了手,怔了片刻這才又慌張的見了禮。他們喚她“夫人”,有人稱她一聲“郡主”後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急忙改了口。

謝弈沒有說話,那雙古井般的眸子落在她的身上,語氣淡淡沒有半點感情,“還不回去。”

宋煜看不懂他的意思隻當他記恨她偷聽他們說話,她想問什麼可是場合不對,隻能等過一陣子讓人去請謝弈。

那晚謝弈來了她的房間,她問他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他看著她似笑非笑的開口,“你不是已經聽到了麼。”

多日的冷淡宋煜已經忘了怎樣正常的和謝弈說話,所以到了最後又變成了針鋒相對,他抓著她的手腕將她錮在身前,一字一句的嘲諷,問她是不是很後悔嫁給他。

她渾身發顫的瞪著他他卻笑得輕快,“可是沒有辦法”,他說, “因為你的父王把你送給了我。”

謝弈總是用這種輕描淡寫的語氣將她打落到塵埃裡,羞辱她隻不過是汝南王用來討好他的禮物,她的人生自嫁給謝弈後就變成了一場噩夢,宋煜用儘全身力氣甩開了他的手,麻木的轉過了身。

還是控製不住的落了淚,隻是心口已經再也感受不到絲毫疼痛了。

當年的一幕幕又一次眼前重現,宋煜渾身被大雨打濕牙齒微微的打顫,眾人看她將皇後扶起這才蜂擁著跑來將皇後攙扶坐在屋簷下的藤椅上,適才冷著臉的太監急忙撐著雨傘將她遮住,臉上帶著諂媚的討好問她是不是要見陛下。

宋煜隻覺得心中悲涼,宮內陛下厭煩皇後,宮外皇後的父親去世,自那以後所有人就變了嘴臉。

宋煜強壓著怒氣扯著笑容道“請公公進去通報一聲”,那太監進去了一陣子麵露尷尬道陛下此刻誰也不想見,並迅速的與宋煜拜彆打著傘衝進了雨幕。

宋煜知道這是陛下打發他去打聽太子之事,陛下到底存了疑惑,畢竟那是他曾經最疼愛的兒子,隻要能讓陛下相信,一切就都有救。

宋煜安撫著皇後,跟在皇後身邊的嬤嬤也急忙勸她,“陛下已經命人前去查探,太子最為忠孝定不會做出那等事情,陛下深明大義定是不會被奸人蒙蔽...”

皇後呼吸急促的點著頭,宋煜命小太監沏了熱茶遞給了皇後。

陛下還是不見她,但是宋煜卻不能離開,外麵依舊下著大雨,宋煜站在福寧宮外的屋簷下看著適才那人離去的方向。

一杯熱茶還未喝儘,漆黑的雨幕中便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宋煜與皇後等人豁然轉身,適才被皇帝打發去探看情況的太監驚慌失措的跑來。

他直直往殿裡衝,宋煜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了他急聲道,“外麵什麼情況?”

那太監渾身發抖,眼睛一個勁兒的往殿裡瞟,宋煜陡然覺察出不對勁已是來不及,那太監扯著嗓子痛聲大喊,“陛下!太子反了,說要殺了奴才,奴才拚死才逃了出來,陛下...”

皇後手中的茶杯摔落在地,殿內皇帝許是聽見他的聲音有了什麼動靜,宋煜卻聽不見了,她憋了這麼久的怒火陡然間被點燃,一把扔開那太監在所有人沒有反應之時用儘了全身的力氣,狠狠打一巴掌扇在了那太監的臉上。

那太監被打蒙了片刻,突然間扯開了袖子痛哭高呼,“陛下,陛下!太子反了啊!”

宋煜氣的渾身發抖,想也不想的又是狠狠一巴掌,打的發麻的的指尖指著被打蒙的太監厲聲道,“福寧宮距最近的宮門口至少也需一刻鐘,你離開不過剛剛一盞茶的功夫,難道太子已經破了城門攻進了長華殿嗎!”

那太監驀的一愣,謊話被拆穿後眼中劃過一抹懼色,但轉瞬間又隻剩下駭人的狠厲,他居然真的大著膽子借著宋煜的話,“太子反了,已經帶兵進了宮,雨聲太大所以這才聽不見...”

轟隆一聲,雷聲再次在耳邊炸響,一直隱在福寧宮的皇帝終於緩緩走出了殿中,皇後猛地像是醒了過來撲了上去,抓住皇帝的衣擺痛聲大哭,“陛下,郅兒自幼對您敬重萬分,您說他是最忠最孝的孩子,他怎麼會構陷陛下!”

聲聲淒厲至極,皇帝渾濁的雙眼看也不看皇後,緩緩的看了那太監一眼,最後目光落在宋煜的身上。

皇帝從沒有用這樣審視的目光打量過她,宋煜被他看得頭皮都在發麻,正要再說什麼,雨幕中腳步急促有人急急趕來。

皇帝緊繃的神經像是放鬆了片刻,可見他對此人有多麼信任,可宋煜對上那張臉,一時間腳下甚至有些不穩。

何家不受重視的庶子,被皇帝一手提拔,最後封他為繡衣使者監視百官。自以為是他養的最忠實的狗,卻是這場悲劇中最鋒利的一把刀,有誰能想到就是這樣清秀無害的臉,心腸狠毒到了何等境地!

何衝許是有些詫異在這裡看見了宋煜,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這才將手中自東宮搜查出的東西交給了皇帝。

那是一個小小的木人,宋煜看不清上麵寫了什麼,隻能看著皇帝的目光落在那木人上一動也不動。

何衝又從身後的侍衛手中接過蓋了步的漆盤,掀開黑布後又是許多細條與皇帝道,“除去此物,臣又從東宮搜出這些綢緞。”

皇帝拿著木人的手驀的愈發用力一字一句的發問,“寫了什麼。”

何衝跪地,“所寫太過大逆不道,臣不敢言。”

皇帝驀的抓起那綢緞,目光落在那些字跡上,陡然間呼吸急促,蒼老的臉陡然又升騰起不正常的紅暈,突然將那木人狠狠的砸在了地上一腳將皇後踹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