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楠看得出來, 嚴凱剛才說他們公司缺人隻是順口一提，等到自己真的感興趣開始打聽了，他卻開始猶豫。
但嚴凱的猶豫並不是因為他剛才說的話不屬實……
“學長,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但是你已經在源川集團上了一年的班, 這份工作如果真的有什麼違法違紀、違背社會公序良俗的地方，你也不能堅持到現在吧？”路楠很直接地反問。
確實如此。
如果源川真是什麼為了業績、為了賣酒不擇手段、作風不正派的公司, 嚴凱早就離開了。
他猶豫, 是因為他知道做銷售本來就難免有應酬，白酒銷售的應酬場合必然要用到本公司的產品，雖然團購渠道好像一個月也就三五次的應酬，並且還時常因為經銷商強勢而不讓她們參加, 但……凡是總有萬一，源川公司和客戶應酬不多，領導來市場的時候大家都得喝，那樣的場合, 路楠能適應嗎？會不會太委屈她了？
嚴凱看向路楠。
路楠同樣目光炯炯地看著他, 眼神中帶著催促。
“好吧。”嚴凱知道路楠看起來文靜的, 其實主意很正，遂無奈地點點頭, “我現在把省辦人事朱玲玲的聯係方式發給你，今天傍晚我也會提前和王經理說一聲。哦，王經理是源川在海臨市場的城市經理。”
路楠聽見手機叮的一聲，拿到了想要的資料，遂抬眼一笑：“謝了。”
嚴凱被這笑容晃了一下，情不自禁地跟著笑了起來。
……
給源川省辦人事部朱玲玲打過電話之後，路楠按照對方的要求準備好簡曆和生活照, 發到對方工作郵箱。
次日中午，路楠就接到了麵試電話——這效率，未免也太高了吧？！
“你好，請問人事部朱經理在麼？我叫路楠，昨天和她約過了，是來麵試的。”路楠抵達的時候，省辦和市辦的業務們已經結束了晨會各自到負責的渠道上‘搬磚’去了，偌大的辦公室隻有幾位文職工作人員，她們都是年紀不大的女孩子，看見路楠，好奇地打量了幾眼。
其中以一位留著齊脖小卷短發的女生最為熱情，端著水杯路過小會客室：“玲玲，這就是嚴凱昨天和你說的，要來麵試團購經理的學妹？長得有點乖哦……”
後半句雖然很輕，但路楠耳朵好，聽見了。
路楠不確定對方這麼問會不會對學長有不好的影響、也不確定她說自己長得乖對自己麵試是不是有正向作用，隻能靦腆地衝對方笑笑。
朱玲玲推了短發女生一把：“瑤瑤，你彆打擾我工作。”
等到短發女生離開之後，朱玲玲安撫路楠：“剛才那個是省辦會計徐瑤，沒什麼壞心，就是喜歡八卦。”
路楠：我總不能附和吧？除了微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正如嚴凱所說，源川集團酒水銷售有限公司在海臨市大概真的是很缺團購渠道的女性業務員。
路楠本以為自己怎麼也得經曆兩輪麵試吧，沒想到朱玲玲和她聊了十幾分鐘，就帶她去海臨市城市經理的辦公室：“王哥，來應聘的團購新人，你看看嘍？”
王經理黑黑胖胖，長得有點像□□#￥熊。
他看到新人，外形沒得挑剔的；再看簡曆，好家夥是文化人：“會喝酒不？”
喝字帶著濃濃的川味口音，讀作huo（第一聲）。
路楠點點頭，想著不能把話說得太滿：“會一點。”
“說會一點的估計是海量了。”於是，王經理當場拍板：要得。
路楠眨了眨眼：這……就，好了？
朱玲玲肯定地點點頭：“走吧，我們再去談談工資和補貼。”
薪資待遇也什麼好談的，因為源川自從校招以來，所有應屆生的實習工資都是公開透明的，這一點路楠昨天已經向嚴凱求證過了，朱玲玲說得更詳細一些而已。
“你什麼時候方便正式入職？”朱玲玲問。
路楠略忐忑問：“可能還得一周到十天左右，行麼？”
她解釋：“我回去之後要和現在的實習公司辦離職手續，可能不會太快。”
朱玲玲想了想：“不急，下月初豫南省有一批新人調過來，你要麼乾脆到時候和他們一起做入職培訓吧。再說了，我知道的，最近是你們應屆生畢業季，估計事情也比較多。”
一杆子支到大半個月之後，深知自己這區區實習生辭職根本不需要走什麼流程的路楠心裡彆提有多高興了。
誰真的那麼愛崗敬業、熱愛上班啊？還不是為了賺錢！！！
她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年輕人，偶爾升起懶惰心理，想要休息十天半個月的，也不為過吧？
至於說要不要擔心等到十幾天過去，源川這邊會鴿了她——沒等路楠糾結要不要提出擔憂，朱玲玲就拿出源川最新版的員工實習協議：“姓名、出生年月……這些都填一下，起始時間就寫七月一日吧。”
有了這份協議，路楠就更放心了。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和中集遞交辭職信。
之前其他同期入職的實習生在此期間陸陸續續也走了不少，他們辭職的環節很簡單，遞交辭職信、交接工作、核對未發薪酬、收拾東西走人。
其中因為他們都是新人，手頭可交接的工作量本就少得可憐，所以整個流程往往隻需要兩三天就夠了。
周五的時候，路楠把辭職信發到中集海臨分公司HR的郵箱。
周一晨會結束後，宋總喊住了路楠：“你來我辦公室一下。”
坐在路楠周圍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周忍不住問蘇悅：“宋總叫路楠是有什麼事嗎？”
如果是安排工作，不應該是部門經理吩咐給戎尉，再由戎尉這個當師父的安排給路楠嗎？
蘇悅聳聳肩：“不知道啊。可能是和工作無關的事？比如讀書人俱樂部活動之類的？”
大概是意識到前半句會引人誤會，蘇悅馬上補充了後半句。
小周不太信。
隔著幾張辦公桌，路楠現在的師父戎尉倒是察覺到自己帶的徒弟最近有些不在工作狀態。不過戎尉覺得，路楠如果真的打算辭職，也未必是壞事。
……
路楠被宋總點名的時候，就猜到了對方為什麼叫自己。
果然，辦公室門關上之後，宋總示意路楠坐下，並和善地問：“我聽說，你要辭職？”
路楠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是對現在的工作安排有什麼不滿？還是有什麼其他原因？”宋總關心地詢問。
路楠誠懇地說：“銷售是憑業績說話的，我這五個多月隻成交了四個新客戶，現在在外麵租房開支不小……所以就……”
宋總露出理解的表情，語重心長地說：“確實，這是很現實的問題。隻不過路楠，這批實習生裡我最看好的人是你，雖然你說你成交的新客戶隻有四位，可是其他人的新客戶數量還不如你呢。現在你提出辭職，我覺得，這會是我們中集的損失。這樣吧，如果你覺得做空運銷售不適合你，我可以幫你轉崗，你想去操作部還是單證部？或者，考不考慮換個行業，去十八樓？我在那裡有一個培訓公司，最近剛剛開業，很需要人。你的能力我是清楚的，有你上去替我當好大管家，我在樓下也放心。”
培訓公司？就是平時周五下午被拉去湊人頭聽過無數場的那種？
開局就放《不要認為自己沒有用》、《我真的很不錯》等等音樂的那種？
路楠心中一萬個no！！！
她可是把麵子看得很重的人，每周一早上跳抓錢舞就足夠讓她尷尬到頭皮發麻了。如果從中集離開後是要去此類的培訓公司，她寧可在中集，畢竟每周隻要跳一次抓錢舞就行了，還隻是在部門內部。
不過，話說回來。
路楠很快意識到：之前辭職的實習生們似乎沒有這樣的待遇吧？還是說，他們其實也被挽留過，隻是我不知道而已？不不不，不可能，如果他們也被這樣挽留過，這是多麼好的吹噓資本，肯定會有風聲傳出來的。
也許路楠神情中猶疑的神色太過明顯，給宋總一種‘再花點力氣就能說服她’的錯覺。
所以，這位事業有成的中年男人已經開始描繪他十八樓培訓公司的宏偉前景和豐厚待遇了。
直接是中集現在的底薪乘以四，其餘補助另算。